「殿下,这已经是罪证确凿,铁炮管和上千枚的箭头和数百支的长剑确实是出自汾州铸铁厂,亦有人证可证明是秦王相逼!再者私养两万民兵,足以见得秦王谋逆之实。」冯谋不满地道。「臣认为大理寺的做法并无不妥,毕竟去年才发生两位皇子逼宫惨事,臣等认为不可错放。」
「何来的罪证确凿?几个人证想买通还难吗?皇上,儿臣认为,要不让锦衣卫彻查此事,将汾州知府、汾州铸铁官所有相关人等传进京内,搜查所有帐册,一并彻查,只要查清铁砂来源,还怕查不到谁是幕后黑手?」宇文仁话音铿锵有力。
梁豫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这是在拆自己的台,脑袋不清楚了吗?秦王刚立了功,要是能趁此时将他除去,他的太子之位才能更稳,然而他竟犯傻得替秦王说情!
祝心琏一直专心听着两方的说法,直到宇文仁提起铁砂,她立即道:「皇上!汾州的铁砂是属红铁,质地较脆,难以炼制较好的铁器,所以民妇后来是在熔铁时加入云母石,让铁质更硬,而衮州的铁砂是黑铁,质地虽好却难炼,难以铸成军械,若是黄铁的话,那是分布在乾州一带,民妇只听闻却未曾见过,但只要把那批军械再熔成铁液,民妇定能分辨是出自何处的铁砂,再循线追查便不难。」
皇帝睇着她,不禁苦笑,「你刚刚不都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可如今却又要查军械的铁砂来源?」果真是承袭了昭廷对打造器械的痴狂,钻研得如此透澈,不放过任何细节,如此女子,才德兼备,他得替天下百姓留住她。
祝心琏不禁语塞,顿了顿,终究说了实话,「皇上,铁炮管确实是民妇铸造,可其余的什么军械,民妇确实不知,民妇只是不愿秦王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想为他担责。」
她不是聪明的人,无法像这些人想得面面俱到,她只是想救自己的丈夫而已。
深吸口气,她哑声又说:「皇上,秦王身上满是伤痕,每每入冬或刮风下雨,他便疼楚难遏,一夜难眠,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如此的他为何要造反?为何要煽动其他皇子叛变?」想起他的伤痕,有形的无形的,遍布全身,密密麻麻,她倍感伤痛,如今再遇诬陷,更是替他不值。
「皇上,每年入冬,儿臣总是会陪秦王到保安寺后院泡温泉,秦王的身子,儿臣再清楚不过……不如,将秦王带上殿,瞧瞧这两位铸铁厂的师傅与秦王如何对质,证明孰是孰非。」宇文仁随即提议道。
祝心琏闻言,不禁喜形于色。
皇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去吧。」
打一开始,他就不认为三儿子会造反,因为那些所谓的民兵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这个儿子是逐条记录,订制成册交给他,让他知道每年的旱涝会祸害他多少百姓。
如今他只是想厘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故意按兵不动,另着锦衣卫暗中守在大理寺大牢外,实在是他这个媳妇太冲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宇文仁领命,回头朝祝心琏露出安抚的笑。
祝心琏几乎快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可同时她的心里竟生出巨大的恐惧,重重地压住她的心。
宇文仁带着几名殿前护卫进入大理寺地牢,快步来到宇文修的牢房前,却见他倒在被子上,身子不断抽搐。
「开门!立刻开门!」宇文仁见情况不对,回头吼道。
衙役赶忙开了牢门,宇文仁立刻钻进去,一把将宇文修扶起。
「三哥、三哥!」
宇文修微微张眼,浑身颤个不停。
微弱的灯火下,宇文仁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绀,嘴角似有血,话也说不出,余光瞥见地上有个酒盏,随即问:「谁送了酒盏进来?」
衙役道:「是您派人送了温酒来。」
「胡扯!本殿下压根没派人送温酒!」
衙役辩解,「可是真的是您身边的护卫唐永,小的识得他的。」
「唐永?」宇文仁微怔,随即把这事先丢一边,现在的重点是救人,「传御医!快!」
衙役赶忙领命,然而一回头便见到二皇子,只是太子交代的事情要紧,他匆匆问安一声,就赶紧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宇文信见衙役慌慌张张,再见宇文仁正抱着宇文修,诧异不已地问。
宇文仁却只是盯着他不语。
「四弟为何这样看着我?」宇文信不解问着,眼角余光瞥见酒盏,再看向宇文修的脸色,惊愕道:「有人毒杀三弟?」
宇文仁依旧只是盯着他看。
「来人!谁送温酒给秦王?」宇文信声音陡然拔高地问着。
一头看守的衙役怯怯地道:「是太子身边的人送来的。」
宇文信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仁,「四弟……为何这么做?」
宇文仁突地低低笑开,要不是还抱着宇文修,估计他会拍手叫好,「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温酒?」
「隆冬夜,不是温酒,难不成是冰酒?」
「二哥向来信我为人,怎么压根都不怀疑其中有鬼,一口咬定是我指使?」宇文仁笑眯眸,在摇曳昏黄的灯火下,俊美脸庞更显妖异。
宇文信摇头叹道:「我也不信,可是你身边的人岂是能买通的?」
「确实,我身边的人是买不通的,除非——」宇文仁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的身后。
「故意被买通。」
宇文信顿了下回头望去,那个名叫唐永的护卫就站在他的身后,三两下便将他制伏。
「行了,别再抱着了,鸡皮疙瘩都爬满身了。」
宇文信还在怔愣中,突听见宇文修再清晰不过的声音,再见他一把推开宇文仁,彷佛还挺嫌弃地挥了挥衣袍,不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惊愕地道:「你……」
「唐永买不通的,端来的自然是上好大曲,我只是空腹喝多有点醉。」宇文修扭了扭脖子,抹了抹唇上的灰,有些埋怨地推了宇文仁一把。「让人送酒来,好歹也备点小菜,你也太小气了。」
「行,三哥下回再入狱时,我肯定备上小菜。」宇文仁认真承诺着。
「去你的!」
他一脚踹去,宇文仁哈哈大笑着,俐落地闪过身。
宇文信看着他俩笑闹,隐忍多年的火终于烧毁了淬链多年的儒雅面貌,怒声道:「你们两个联手玩我!」
宇文修冷睨着他,就连笑意也冷得吓人,「是你在玩我吧?当年,你挑拨离间让太子党对付我,令我近乎残废,去年你煽动老五和老六逼宫,如今还打算利用我坑杀老四……为人兄长,你可真是了得!」
当年他命都去了半条,在查清真相前连一起长大的太子都无法信任,是太子一直接近他,直到去年老五老六逼宫后,太子提及此事的古怪,他才把自己所查得的告知太子。
其实他也颇犹豫,很多事件都与太子党有关,如果太子硬要插手,等于是打自己的脸,如此,太子还会跟他站在同一边吗?
所以在淮州拿到那本帐册时,实际上他是让人直接交给太子,让他决定要不要把帐册交出去——如果帐册交出去了,他对太子总算可以信任,才会告知接下来的计划,顺便把薛诺手中关于赈灾粮的帐本都交给他,两人联手戳破宇文信的阴谋。
他等宇文信动手,等得够久了!
宇文信冷笑,「是你自己无能才会中计!」
「是啊,当年确实是挺笨的,可是现在……你也挺无能的。」宇文修笑眯眼,笑得极其恶劣寻衅。
宇文信怒瞪着他,而后又放声笑开,「你以为能逮着我?」
宇文修冷下脸,「你又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宇文仁却是信心十足,「三哥放心,外头还有禁军和锦衣卫在。」
「他们又有何用?」宇文信张狂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外头传来轰然巨响,就连地牢的墙壁都微微震动,彷佛哪里有崩落声。
宇文仁和宇文修神色愀变。
「那是火炮的声响!」
「对呀,只要我进来得太久,我的人就会用昭怜亲手设计的铁火炮攻进来,我也想知道她的铁火炮效果如何,如今听这声响……想必外头死伤无数。」宇文信笑得俊颜扭曲。「那是你妻子的铁火炮,操作的会替换成你的暗卫,待你们被炸死,祝家和你的暗卫会一同陪葬的!」
「疯子!」宇文修拉着太子踏出牢房,往右侧望去,果真瞧见右侧的墙面破损,铁火炮似乎就架在那个位置。
宇文仁见状忙要拉着宇文修走,却被他扯住,不禁焦急道:「三哥,你还不走?」
「有问题。」
宇文仁疑惑,「什么问题?」
「心琏说过她设计的铁管是可以连击的,可是从刚刚到现在只有一声巨响。」宇文修沉吟着。「那根铁管看似简单,可是设计很精细,如果不会操作的话,可能会……」
「殿下!」
地牢入口那头有人高喊着,随即有不少人疾速奔来,待近一些时才瞧清是两人的护卫和一票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