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吉时真的愧疚了,自己过去只把他当成赏银多多的财神爷,没想到他想了自己三年,「婚前我其实也很忐忑,因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心中的理想妻子,可是不安归不安,却是从来没害怕过,我想因为那是你的关系。」
最后两句哄得恰到好处,就见朱子衿一喜,「对你,我永远也不会变的,一直是游家村那个包子。」
姜吉时心里甜滋滋的,奇怪,外人都说朱子衿不苟言笑,他明明嘴甜得很,晚上关起门,放下帐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也不知道哪学的,他说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那我也一直当你的大妞。」
「所以不要觉得愧对我,我的大妞是无所畏惧的,女儿也很好,不要觉得对不起我,皇商表面风光,其实背地也需要周旋各种角力之间,我在外面很是劳神,回到家只想亲亲你,逗逗孩子,我们之间不需要有第三个人,就算她能保证生儿子,我也不需要,不是你生的,我不希罕。」
第十章 平地一声雷(2)
时序进入早春。
万物复苏,百花争艳,树梢又出现青翠的嫩芽,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朱家迎来好消息——黄茶竞贡,黑茶竞贡,再次成功。
黄茶这次赢得凶险,朱家的君山银针跟周家的泉城绿进入第四轮,名士蒙眼盲喝是五五分,然后待放凉了,因为周家的泉城绿略有苦涩,所以由朱家的君山银针再次夺下黄茶贡品的头衔。
是喜事,但朱家父子也不敢太喜,这回真有运气的成分在了,周家这几年崛起,实力不容小觑。
再说黑茶,说来有趣,这是少见的一家两品,朱家同时送上朱老爷的千两茶跟朱子衿的茯茶,进入第四轮,由朱老爷的千两茶胜出,分数也接近,朱子衿再努力个几年,说不定就可以翻盘。
而背靠秘书丞的秦家这次信心满满推出霍山黄芽跟三尖茶,都没能进入第四轮,据说秦老太爷气得跳脚,把秦老爷跟秦湘生都叫去骂了一顿。
朱家是太风光了,人人羡慕。
就在这时候,有人举报朱家偷卖贡茶,这种流言每到贡品竞贡时间都会有,衙门都听烦了,只是随手抄录一下,就让那举报之人回去。
原本以为跟过往的栽赃陷害一样,都是不了了之,没想到秘书丞却在朝上提起这事——皇家威严,不容有损,可得好好査查。
皇上一听有理,下令查。
朱家就好笑了,所有的贡茶都封上封条,编有号码,就在京郊的仓库里,要査尽管去查。
没想到一日朱家正在吃晚饭,衙役破门而入,说奉命拘人,男子得上官府,女子跟十二岁以下男孩可免。
姜吉时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却也不怕——这秘书丞真的有病,秦家没出息,不督促秦家,倒是怪起有出息的人了。
就见朱子衿做了个手势,于嬷嬷匆匆去了。
「各位大人。」朱子衿拱手,「家中有老有小,还请各位大人体谅,切莫惊到老人跟孩子。」
那衙役头儿知道朱家富裕,朱子衿来往的不是郡王世子,就是侯府少爷,于是也客气,「朱二少爷体谅,我们也是领命办事。」
「草民了解,敢问可有带拘役文书?」
「有。」衙役头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还请朱家人看了,然后随我等前去。」
朱子衿接过后,走到朱老爷身边,父子一起看了那盖了九个大章的官样文书,上面说他们偷卖千两茶的贡茶,念在朱家一向安分守己,只拘成年男子,女子幼男可免。
就在这时候于嬷嬷匆匆来了,手上一个大信封。
朱子衿拿过,转手就把大信封交给衙役头儿,「各位大人吃些点心。」
那头儿也不客气,当场就打开,厚厚一叠都是百两银票,人人分了两张还有剩三张,那头儿便全部自己拿了,当衙役一个月不过三两银子,这下发了横财,人人高兴,自然对朱家十分客气。
那头儿说:「朱老爷跟几位少爷跟家里人说说话,我们就在这边等,不急,慢慢来。」
朱子衿拱手,「多谢大人体谅。」
朱老太太沉着一张脸,「这算怎么回事?」
她虽然身居后宅,但毕竟活得久了,见的事情多,倒也不怎么怕,只是生气自家被污蔑。
朱太太着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很快红了。
朱子衿沉吟道:「只怕是秘书丞搞的,只不过想让我们不好过而已,但我们的茯茶跟千两茶确实都有人看着,没被偷,也不怕查,我们跟官府禀明清楚即是,去去就回,祖母跟母亲不用担心。」
朱太太呜咽,「真只是误会一场?只凭着一张嘴,没有真凭实据,官府会发出文书?」
「秘书丞可是五品,能做到的事情很多,母亲不用着急。」朱子衿又转而对姜吉时交代,「恐怕要几日时间,母亲虽然……但总是我的母亲,你要多多照顾。」
姜吉时点头,「好,你放心。」
朱子衿又放低声音,「若是事情不顺利,去求奉华郡王,让他想办法。」
「要求到奉华郡王……」
「也不用太担心,只是万一而已。」
姜吉时内心不安,朱家家大业大,来往的又都是达官贵人,并不知道官府有多厉害,但她是平民,她知道哪怕只是个衙役,都能轻松弄死一个人而不用负上任何责任,何况这回得罪的是五品秘书丞。
秦湘生之前还特别去跟朱子衿放话,说秦家的霍山黄芽跟三尖茶势必夺竞,秘书丞也是频频宴客,拿的都是秦家的这两种茶叶,人人都说好,京城都传开了,可没想到一进入内务府,蒙眼盲喝点评,连第四轮都进不去,秘书丞不去怪秦家不争气,却怪朱家挤掉名额,不给别人留余地。
姜吉时拉住他的袖子,她不怕官府,但她不安,哪怕位极人臣,妻离子散也不过皇上的一句话,何况他们只是普通人,命如蝼蚁。
焦虑都写在脸上。
朱子衿安慰,「放心,我朱家虽然不为官,但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秘书丞想动我,还得看看自己的能力。」
「朱子衿……」
「我一定很快回来。」
只能说事情太不顺了,朱家男子被抓的第六天,这时候传来皇商符家偷卖丝绸贡品到南兆,罪证确凿,符家老爷已经伏首认罪,说是自己一时贪心,以为不会被抓到,这才大胆偷卖贡品。
于是皇帝大怒,查,给朕严查。
姜吉时想起朱子衿的交代,写了信进兆亲王府第给奉华郡王,朱家是心急如焚,但那信却石沉大海,几日没回音。
姜吉时着急啊,只能不管礼仪,带了一箱金元宝,亲自上门,说自己是朱家的大丫头,替主人家送信来。
打点门房,打点传话丫头,打点嬷嬷,打点管事娘子,打点丫头,一路送大元宝……求见信终于被送进奉华郡王的书房,然后她就得出去了。
那天稍晚,奉华郡王就派车子来接她。
姜吉时上马车时,朱老太太再三交代,朱太太泪眼汪汪,何氏泣不成声,杨姨娘跟许姨娘更是直接跪在地上,都是要她好好求,用力求,哪怕把额头磕破,都务必把他们父子四人带回来。
那是当然,那是她的丈夫,她丈夫的家人,她的公公,她的小叔,她肯定会尽力。
姜吉时一路不安,觉得马车怎么走得这样慢,也不知道行了多久,以为到了,却没想到是在等开侧门。
奉华郡王让她把马车直接驶进府中,算是很礼遇了,姜吉时稍微放了一点心,只希望奉华郡王看在跟朱子衿合作的布匹生意去年赚了五千多两的分上,愿意帮忙。
王府大丫头领她进入王府花园,虽然是寒春,但居然花木扶疏,庭院万紫千红,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稀奇是稀奇,但她无心欣赏,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进入一个别院。
一个嬷嬷过来问:「敢问是朱二少奶奶?」
「是。」
「郡王吩咐了,直接进去。」
然后给她开了格扇,躬身等她进入,又关上了。
奉华郡王正在听曲,琴娘眉眼不动,继续弹,姜吉时也不敢打扰,直到弹奏完毕,奉华郡王这才看她,「弟妹来了。」
还肯喊她「弟妹」,那朱家还有救,姜吉时扑通跪下,「朱家有难,家中都是妇道人家,不懂局势,还请郡王指点迷津。」
「弟妹请起。」
姜吉时拉着裙子起来,焦急,但不敢催促。
奉华郡王斟了茶,「这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民妇愚蠢,还请郡王明示。」
「秘书丞要搞朱家,势必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你信不信这回内务府派人到朱家的郊区仓库,那茶叶盒数一定对不上造册?定是少了两盒,甚至三四盒,子衿虽然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但差别在他守法,不会胡来,秘书丞那老狐狸可有万千手段,当年连尚书令都吃过他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