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宣大概是看二哥没什么反应,爬过来抱大腿,「知道后来是千两茶胜出,我都吓死了,想坦白,又害怕,始终不敢讲,直到官府上门,还是没能说出口,昨天才跟爹坦白……二哥,我真知道错了,我以为只是偷几盒不要的茶叶,不晓得会害朱家变成偷卖贡品,爹把我骂了一顿,说幸好现在千两茶还是挂他的名字,他大不了以后不竞贡了……二哥,我是不是害爹提早退出茶叶经商这行?」
朱子衿这回真的无言了,偷卖贡品终身不得再次竞贡,还得罚一半的家产,只能说东瑞国规还算明理,没有祸及三代。
看弟弟一脸眼泪跟害怕,朱子衿真无奈到了极点,难怪爹怎么样都说要吃下这个亏——真要查到底,秦湘生有错,朱子宣错更大,偷准贡品,好大胆子,真要闹起来,就是杀敌三千,自伤五千,没好处的。
竞茶并没有那样简单,茶园收了晒了,把盒子编号送往京城的城郊仓库,等竞茶时,会从其中挑出一盒送往内务府,这就是所谓的样茶,也就是评等级的茶。
若是竞茶成功,那仓库里同批的茶叶都要运往皇宫。
若是竞茶失败,那就得销毁,给皇帝准备的东西,普通人是不能享用的,哪怕皇帝不要也一样。
朱子宣听信秦湘生的话,以为这次黑茶竞贡必定是茯茶胜出,所以偷了千两茶的仓库茶,想着也不要紧,赚了八千两呢……
秦家知道自己押对了,于是赶紧通知秘书丞,让秘书丞举发朱家偷卖贡茶。
第十二章 藏在家中的恶意(1)
姜吉时听到都傻眼了,「是四弟?」
朱子衿无奈已极,「正是他。」
「他疯了吗,秦湘生说这次茯茶会胜出他就信,他就没想过万一是千两茶胜出呢?我们要去哪里凑足盒数进宫?拿次等千两茶吗?被查出来那是欺君!」
「他要是能想到这点,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朱子宣了——他从以前到现在,就是什么也不想,一出事就喊着爹救命。」
姜吉时着急,「那现在怎么办?」
「千两茶挂的是爹的名字,照说应该爹亲自去内务府领罪,缴交一半的家产,不过萧大人已经跟我通过气,皇太后说了,要从宽办理,故不会定罪为偷卖贡品,应该是朝仓库疏失的方向办,最多就是罚一点钱,对名声跟竞贡资格无碍。」
「那还好……」
姜吉时暗暗骂自己,这是多亏安定郡主是皇亲国戚,还是皇太后最宝贝的孙女,朱家才能逃过这劫,所以不准吃醋……
但就是酸。
不知道朱子衿跟安定郡主相处时是什么样子,也是跟她一样笑语嫣然吗,还是像对外人一样清冷清冷?
唉喔姜吉时,你可不能当过河拆桥的人,如果没有安定郡主,朱子衿现在还在大牢里,欺君呢,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可安定郡主真的好美,明眸皓齿,肤白如雪,连她这女子看了都要大赞漂亮,何况朱子衿?
朱子衿,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是最特别的那个?
想问,但又觉得不该问。
姜吉时摸摸肚子,大夫说一个多月,但她生完梅姐儿后没瘦下来,肚子本来就是凸的,朱子衿原本很喜欢摸,但现在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还是柳腰好?安定郡主的腰那是细得不盈一握。
唉喔,姜吉时,不准吃醋。
别醋。
安定郡主是救命恩人哪……唉,可是,就是感情跟理智是两回事,她只能尽量告诉自己往好的方面想,现在只是跟人分享丈夫,要是没有安定郡主,她连丈夫都没有……
但问一下不会怎么样吧?她就问问,她是正妻啊,问问贵妾有没有侍奉好怎么了?可是自己又想听到什么答案呢,不管朱子衿说什么,都是很堵心的。
别问……
「你跟安定郡主可还好?」
啊,还是问了。
姜吉时心想,大完蛋,因为这是个尴尬的话题,不管他说好跟不好,她都不会开心,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啊啊啊啊啊……
朱子衿回答得很平常,「尚可。」
「尚可是什么意思?很好吗?还是不好?」姜吉时想,反正问都问了,那乾脆问清楚一点。
朱子衿似笑非笑,「吃醋?」
「不是,我怎么会吃醋,我最知恩图报了。」朱老太太都提出要让郡主当正妻,但郡主仍愿意以贵妾的身分结缘。
因为不是妻,所以连出嫁都不算,只能算结缘。
堂堂郡主,只能结缘,还不算委屈吗?
姜吉时娘家不给力,能在朱家站稳脚根,靠的还不是正妻名分,对于郡主没夺正妻之位,她是很感谢的。
姜吉时动了动嘴巴,「也不是,我就是……」
「就是?」
「就是……有点……别说了,我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朱子衿就看她一脸纠结,忍不住大笑抱住她,「你我夫妻,吃醋是天经地义,你再这么明理下去,为夫都要怀疑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可郡主是朱家恩人……」
「但感情不能勉强。」朱子衿点点她的鼻子,「放心吧,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姜吉时又喜又酸。
喜的是朱子衿的甜言蜜语。
酸的是,他还不是隔天过去郡主那边一次。
唉喔姜吉时,你就是太好命了才这样,像朱子沛,院子里那是已经有四个姨娘,好几个通房,再说朱子宣,虽然没有门楣相当的贵女下嫁,但不管未来的妻子是谁,都要管理起院中七个姨娘,十几个通房,七八个庶子女。
比起来,自己可是轻松多了,只有一个贵妾要共处,而且这个贵妾还出身皇族,绝对好面子,她十七岁上做生意,很知道怎么跟好面子的人相处,不管对方说什么,认同就好,只要不断点头,对方就会很开心。
退后一步说,她还独占了朱子衿三年多,他才有了这个贵妾,他都说了最喜欢的还是她,她实在不应该对现状有任何不满。
朱子衿扶着姜吉时到美人榻坐下,又转身去给她倒热在小炉子上的参茶。
姜吉时看着他的背影,内心暖暖的,是啊,没什么好计较的,纵横茶行的朱子衿回到房间,还给她端参茶呢……哎。
喀啦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觉得身体一歪,然后整个人往旁边倒过去,就见转身的朱子衿大惊,连忙过来把她扶起。
姜吉时还在懵,「我头晕了吗?」
却见朱子衿蹲在美人榻脚,神色顿时难看起来。
姜吉时也跟着蹲下去看,却发现榻脚被动过手脚,只要在上面施加重力,榻脚的地方就会断,运气好的如她,是跌在床上,运气差的说不定就要被摔下来。
朱子衿大声喊,「岑娘子!」
在耳房的岑娘子匆匆过来,「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能进出这房中的人有谁,全部叫来院子。」
岑娘着看着塌了半边的美人榻,二少爷手中拿着明显被锯断的榻脚,又想起二少奶奶刚刚有孕,不敢多言,马上下去。
二少爷要见人,那人自然马上来得快,能出进房间的丫头,小厮,娘子,婆子,一共二十几个人。
岑娘子又进来禀告,「还少一个,叫做珍珠,她今天生日,按照惯例可以回家探看家人,已经派人去叫了,只是家里住得远,需要一点时间。」
快到晚上时,下人来报,珍珠匆匆回家又走了,她给家里的人一大笔银子,说要修房子跟给两个弟弟娶媳妇,还有,别说她回来过,大人原本也都咬口说今天没看到,没想到小孩子露馅,珍珠的家人见瞒不过,这才承认。
这种事情普通人都能判断,何况精明如朱子衿,肯定珍珠拿钱办事,想害姜吉时。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姜吉时每天要躺那张美人榻午睡的,她这次产后七个月就怀了,肯定没休养好,要让她出意外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珍珠收的是谁的钱,他都会调查出来,还有,别以为跑了就没事,她跑了,家人还在呢,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想害他的妻子,就得有赔上全家的准备。
当天晚上,衙门进了珍珠家里,以窃盗同伙的罪名把一家拘捕下狱,那户人家说五百两是女儿带回来的,但谁肯信,当大丫头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五百两也得存四十一年,喊冤?也行,叫女儿出来对质。什么,女儿跑了?那你们就是窃盗同伙,不然这些银子哪来的。
姜吉时不得不承认这招杀鸡儆猴很有用,院子里的下人都吓到了,别说起害心,她休息前,他们都还要检查床脚,榻脚,椅脚,避免意外第二次发生。
「二少奶奶,安定郡主过来了。」
姜吉时一下从美人榻上弹起,「快请。」
虽然不知道安定郡主来干么,但她可是朱家的大恩人,也是自己的,要不是郡主大度,自己早就变成姨娘了,哪还轮得到她住在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