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夫妻情深,但我对朱子衿也有真心,我委屈自己当贵妾,朱家可别不知道好歹。」
姜吉时连忙道:「郡主放心,民妇……」
安定郡主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还民妇?」
「姊,姊姊一定对妹妹好,我会劝夫君常常来看妹妹的。」
那天姜吉时原本想等,但想着肚子里的小东西捱不起累,还是躺床了,只是怎么样都睡不着。
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音,这时突然格扇外有人咳嗽——深夜不好说话,咳嗽就是代表在问人还醒着吗?
姜吉时本就没睡,这下更是张大眼睛,整个人坐起来。
春桃连忙起身。
姜吉时内心怦怦跳,「春桃,我还没睡。」
「是,二少奶奶。」
然后岑娘子跟着一阵风进来了,替朱老太太传话——老爷,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已经回府,刚跨了火盆,老太太说了,让她不用去。
不一会又有小丫头来报,已经端了柚子水让四位爷洗了手脸,现在去佛堂上香。
从佛堂出来,开祠堂了。
姜吉时就这样等着,床很暖,但她睡不着,她的丈夫在被囚禁半个月后,终于被放出来,他们等一下就能见面。
朱子衿,你可别瘦,我都打点了牢房天天让朱家送饭了,这样还瘦,那真是对不起她的一片心意。
终于,格扇再度开了,隔着屏风看不见,姜吉时探头探脑,终于盼到有人从屏风后面向她走来,不是朱子衿又是谁。
姜吉时大喜就要下床。
朱子衿连忙往前,「地上冷,别下来了。」
她端详他的脸,烛火掩映下,还是看得出有憔悴,算了,没瘦就好,「你在大牢辛苦了,明日我亲自下厨,给你煮点好吃的。」
「不忙。」朱子衿露出高兴的样子,「老太太说你又有了?」
姜吉时突然有点害羞,「嗯。」
「之前说了,不管男女都叫茯儿。」
「这回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朱子衿莞尔,「我早说过了,是男是女不重要,我们的都好,满姐儿跟梅姐儿那样可爱,我可喜欢得很。」
姜吉时心头一暖,朱子衿总是这样,她不认为他是在哄她高兴,而是真心觉得都是女儿也没什么不好,他一个大男人,也会帮忙哄孩子,帮忙喂饭,满姐儿长牙时,他还写了诗,说等女儿长大了要给女儿看。
住在姜家时,多少邻里媳妇因为生不出男娃,被自己的男人天天辱骂——没用,娶你做什么,你就是我们家的罪人……骂得多难听。
可朱子衿从不会这样,他总说,那是「我们」的女儿。
不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虽然朱老太太不喜欢她,朱太太又气他生不出儿子,但有个体贴的丈夫,总体来说,后宅的日子还是过得挺好的。
朱子衿细细看着半个月不见的妻子,「辛苦你们了。」
「也没什么辛苦,你跟公公,两个小叔能回来最重要。」姜吉时突然想起,「倒是我们的仓库得好好查一查,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朱子衿沉吟,「秘书丞敢说我们朱家偷卖贡品,内务府今天告知的结果,茶叶盒数的确对不上,少了足足十盒,不要紧,我会查清楚的,我们朱家不担欺君的名,也不担偷卖贡品的名。」
姜吉时就觉得这样的朱子衿超级好看。
没有因为权贵害怕,没有因为一时挫折低头,也没想着要自暴自弃的认了,而是说,不担欺君,不担偷卖贡品。
「不要紧,我会查清楚的。」
她的夫君真有肩膀。
姜吉时搂着他的肩膀,低低的唱起童谣。朱子衿一听,也笑了,跟着唱起来。
那是江南童谣,游家村的孩子人人会唱,唱歌跳房子,唱歌玩三步棋,简单的词句背后承载好多回忆。
外头早春严寒,屋内温暖如春,烛火掩映下,夫妻唱着童谣,嘴角都含着笑意。
朱子衿抱着妻子,亲亲她的额头。
姜吉时只觉得这一刻太好了,虽然她的丈夫刚从大牢回来,但她一点都不怕——啊,她忘了一件事情,「朱子衿……我……」
「怎么啦?」朱子衿声音含笑,「吞吞吐吐的。」
「我给你娶了个贵妾……」
朱子衿原本抚着她的背的手突然僵住,「贵妾?」
「是安定郡主。」
「什么?」声音明显提高。
姜吉时想,她就知道,朱老太太跟朱太太把好事讲了,纳郡主之事却是一字不吭,打算把烫手山芋丢给她这个妻子。
她可以不提,但她做不到。
奇怪的是现在真的不委屈,她的丈夫回来了,她很高兴。
姜吉时抱着朱子衿的腰,把事情讲了,怎么去求奉华郡王,郡王如何因为在反省期而不便出面,指点她把目标放在安定郡主身上,只有成为皇家姻亲,才能快点把他们父子四人从大牢捞出来。
安定郡主同意嫁,所以她就娶了。
「因为这样,你们才能这样早回来。」姜吉时亲了朱子衿一口,「去看看郡主吧,她没对不起朱家。」
朱子衿哑然。
半晌,这才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萧大人查清了朱家嫌疑这才提早放人,没想到是安定郡主之故,他早该知道官府办事效率没那么好。
想想的确也不寻常,他们被放出时,差役大人还交代他们别离京,如果已经查清楚,何必交代这句?分明是因为他们还有嫌疑,但不便细办。
姜吉时跟他夫妻进入第四年,自问还是懂他的——他理智上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看安定郡主,但感情上不想去。
于是劝道:「若不是安定郡主,你们父子四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她被拒绝过一次,也还是愿意,足见诚意,你今日能平安回来,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朱子衿,我喜欢你,但我不吃醋,你该去看看安定郡主。」
朱子衿道:「是该去看她,不然倒显得我朱家是鸟尽弓藏之辈。」
「对我好一点,对她也好一点。」
朱子衿去了。
姜吉时躺在床上,一方面欢喜丈夫回来,然后称赞自己大度,接着又忍不住冒酸——他们现在在干么?
朱子衿会不会很感动,然后就握住郡主的手?
郡主长得那样貌美,他会不会把持不住?
唉,姜吉时你这三八,贵妾本来就会跟丈夫滚床单,本来就应该把持不住啊,不然就是不给郡主面子。
万一郡主一胎得男怎么办?那她的满姐儿跟梅姐儿在家中还有位置吗?不不不,自己不应该这样想,朱子衿肯定能护得女儿周全,这不用担心……唉,其实她在担心自己。
郡主出身高贵,又有沉鱼落雁之貌,然后还对朱子衿一往情深,被拒婚一次,这么没面子都还愿意下嫁,朱子衿会不会想想很感动?也对啦,郡主是朱家恩人,他应该对她好一点……
姜吉时摸摸胸口,她不吃醋,她就冒点酸。
几日后。
书房里,朱老爷跟朱子衿正在谈事情。
「爹。」朱子衿道:「萧大人派人传口信给我,虽然我们朱家不能出京城,但若我要出城办事,他可以给我一张特行证。」
「你打算亲亲自去仓库看?」
「是,这件事情不亲自去弄得明白,始终不妥,我们的仓库十二时辰都有人巡逻,到底谁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偷走十盒茶叶,我们朱家一向光明正大,绝对不背这个锅。」
「这事情我想就别声张了……」
朱子衿不敢相信,「我们明明谨慎对待每一品贡茶,何必让人说不是?秘书丞这次陷害得逞,人人都以为我们朱家可以踩一脚。」
朱老爷一声长叹,「下回可以查,这回不行。」
「爹,在大牢里时您明明也很生气,说一定要争个是非,怎么回家才几天,你就改口要吃下这个亏了?」
「别问。」朱老爷明显不想再谈,「我累了。」
朱子衿窝火,但朱老爷固执,身为儿子也不能怎么样。
后来灵机一动去问了这两天谁来找过老爷,门房说,四少爷昨晚来过。
朱子宣?
当下就让人去喊朱子宣过来自己的书房。
朱子宣一进来就跪了,他上个月去标了一个花魁初夜,花了八千两银子,原本也没想过一定要得手的,可是秦湘生那厮一直笑他没钱,他就跟着一个陌生富商竞价,就这样到了八千两,等回过神来,已经标完了。
秦湘生就在门外等他,说知道他没八千两,朱家也不会给他出嫖资,有个主意他自己看着办——
偷茶。
他是朱家的四少爷,他能进出城郊各个仓库,竞贡的样茶已经送去内务府,那不用管,要偷的是跟样茶同批的茶,也就是万一竞贡成功,要送进皇宫的东西。
朱子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湘生那厮说,二哥您的茯茶这几年越来越好,这一次黑茶一定会竞贡成功,仓库的千两茶自然就是销毁的命运,他说也没干么,就是自家的茶不好,想偷我们的去充面子,我就信了,领了人进自家仓库偷了千两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