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吉时惊呆,连忙说不用,自己好得很。
那医娘却道,不管是谁,对方已经把诊金付了,所以她一定要检查那位姜姑娘的皮肤跟骨头不可。
姜吉时自己也在做生意,深懂不挡人财路道理,她若不给诊治,来日他人问起,医娘无法交代,就得把诊金退回,岂不是白白损失?
于是带着医娘到地窖放置大酱缸的房间,那医娘细细看过她的皮肤,又是捏骨头,又让她蹲下,站起,跳跃,弄了快一刻钟,医娘宣布:无恙。
第二章 成为八卦女主角(1)
时序进入秋分,天气更冷了。
空气寒,被窝暖,起床困难,但姜吉时想着生母游姨娘还有弟弟识文的家中地位,还是奋力起来了——嫡母汪氏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嫡弟姜启文也把她当外人,总是直呼她的名字,更别说偶而回娘家的姜多金跟在家的姜多银这两个嫡妹,看到她眼睛就喷火。
汪氏虽然不敢杀游姨娘,但绊子也没少过,姜家并不富裕,只有两个粗使婆子使唤,家事是很多的,游姨娘有做不完的家事。
然而,这个态度从三年前开始转变,因为这个家是她姜吉时在操持,所以汪氏已经减少责骂游姨娘的次数,以前游姨娘清早服侍汪氏起床,直到汪氏躺床睡觉,才能回自己房中歇息,但现在姜老头姜婆子发话了——
「吉时现在养家,大媳妇你得对她姨娘客气一点,免得让人说我们姜家不厚道。」
汪氏再拗,也不敢拗公公婆婆,于是改了,游姨娘每逢双日去服侍她起床睡觉,单日则可以休息。
九岁的姜识文虽然还是不能去学堂,但是例银多了一些,可以买笔墨,靠着姊姊教他的几百字,也能读一些话本——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书,但胜在用词简单,姜识文看得懂,四书五经冷门字太多,没人教,看了也没用。
姜吉时每每想到游姨娘每个月能休息十五天,就觉得辛苦不算什么了,何况,除了每个月三百文的例银,姜老头还另外每个月补贴她一两,冬天生意好,甚至会给到二两,这三年下来,她已经存了快五十两银子,她打算年后送识文去私塾——亲爹可以不管儿子,但她这个姊姊不会不管识文,进学堂得一次缴六十两束修,然后每个月再一两书钱,就快存到了。
她也不求识文考状元什么的,多学几个字,多知道一点做人的道理,去大户人家当个管事的或帐房,总比在码头做苦工强,做苦工的人,晚年都一身病,她可没听说过谁算帐算出一身病的……
「姑娘,给我来两个馒头,一碗白粥。」
「姑娘,给我们一人一套烧饼油条,还要渍菜,越多越好。」
「渍菜都给我包上一种,带走。」
天还没亮,姜吉时,柳婆子,春桃,三人忙得团团转,炉子下不断的加煤炭,酱缸的盖子打开又盖上,盖上又打开。
生意好值得高兴,但生意太好了,好到她们莫名其妙。
不知道怎么着,这半个月来姜家食堂的生意火红得不行,除了本来进出的樵夫农妇,菜肉生意人,还多了一些看起来就不该出现在城东小店的人——他们看起来比较像大少爷,一进来都是一大串人,吃什么随便,主要是赏银大方。
每天回家跟姜老头缴当日的收银,姜老头刚开始是高兴,哟,今日生意不错。
连续几日都这样,姜老头变成,唉,怎么还这么多啊?
然后半个月,姜老头已经怀疑人生了,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准备发财了吗?
姜吉时就看着那几个衣饰华贵的客人,内心又欢喜又困惑。
姜家食堂的生意不是慢慢好起来,是突然间客人暴增,以前一天卖一锅粥,现在她每天丑时起床煮三锅都不够,炸油条的面粉也是迅速消耗,酱菜更夸张,以前一小瓮可以卖两三天,现在一天就要去地窖添两三次。
柳婆子已经受不住了,要求再多找一个人来帮手,不然她也不干了,这么忙,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姜吉时跟姜老头商议,姜老头同意每个月多给柳婆子五百文,柳婆子这才忍下来。
一日,才开店,又涌进了一大堆客人。
姜吉时已经很习惯了,连忙招呼,白粥一碗一碗的舀,偶而被烫到也来不及敷药。
就在这时候,一辆黛色锦绣马车停下——这半个月来,华贵的马车看多了,姜吉时,柳婆子,春桃,都已经不惊讶。
不知道是哪来的少爷小姐。
就见帐帘一掀,下来一个清秀的少女,嘴角一颗大痣,颇有媒婆风采,年纪轻,一股傲慢之相。
姜吉时是天生做生意的,感觉得出来人不好惹,但也不怕,她爱银子,银子可以让她无所畏惧,「姑娘请问要点什么?」
大痣少女旁边一个丫头道:「凭你,也配跟我们小姐说话?」
呃,好吧,「请问这位小姊姊,你家的小姐要点什么?」
那丫头张嘴,却是说不出来,这破店就这么点破东西,是要点什么?又不敢替小姐做决定,一时间沉默。
就见大痣少女道:「你就是姜吉时?」
姜吉时含笑,「是。」
大痣少女打量她,然后哼的一声,「我看也不怎么样。」
姜吉时傻眼,这算啥?这年头卖个早点还要看长相?
就在这时候,在里面吃烧饼的一个贵公子出来,「哎,这不是郑小姐吗?」
叫做郑小姐的大痣少女道:「田大和?」
「不是我还有谁?」田大和笑说:「我道谁呢,这么一大早的,莫非郑小姐也是……」
郑小姐一脸不爽,「我便是听人说表哥喜欢上了城东姜家食堂的姜吉时,姑姑也很着急,这便派我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般普通。」
姜吉时一脸错愕,郑小姐?表哥?姑姑?喜欢?谁啊?
想想又觉得不高兴,这半个月莫名其妙的人潮,莫非都是冲着那个郑小姐口中的「表哥」所来,「这位小姐你说话可得有分寸,我虽然抛头露面做生意,但一向规矩,你讲得好像我跟谁不清不楚一样。」
郑小姐道:「有没有不清不楚你心里最明白。」
田大和连忙劝,「郑小姐莫这样说,子衿今年十八,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放心上,我们都替他开心呢。」
姜吉时这下听清楚了,子衿,朱子衿?
对了,朱太太不就姓郑,那个郑小姐口中的姑姑就是朱太太吧。
朱子衿喜欢她?哪来的流言啊,这阵子来店中的贵人莫不都是来看看朱子衿「喜欢」的姑娘?
原来是这样。难怪客人多得又急又怪,还个个给钱大方。
这些富二代真是吃饱太闲,造谣也不是这样造的,要是说姜家隔壁的麻二喜欢她还有点道理,日日见面,也算得上缘由,她跟朱子衿一个月不过见一两次,还是正当生意来往,这也扯得上喜欢?
姜家食堂来往的熟客多了去了,难不成人人喜欢她?真是懒得理他们。
「郑小姐,您若要用早餐,里面请,若是不要,那也别挡着门口,我不过平头百姓,还要做生意。」
郑小姐脸一阵红一阵白,「你竟然对我这样无礼!」
田大和打圆场,「姜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小地方靠的是翻桌率,郑小姐要不进来谈,要不买了回家吃,挡在门口确实不好。」
那郑小姐却是一脸气愤,「现在不过传言表哥喜欢她,你们就一个两个替她说话,我好歹也是忠武侯的再从孙女,竟如此对我。」
姜吉时心想,再从孙女,这是什么离奇的关系啊?何况京城谁不知道,皇商家的朱太太收留父母双亡的侄女郑柳儿,这郑小姐应该就是她,怕是父系家族不肯收留,只好依靠姑母。
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还能有如此气焰,看来是过得很幸福了。
说话间,又有华贵的马车停下,走下一个年轻的少爷。
那年轻少爷一看,「田大和,郑小姐?这么巧?」
那田大和道:「刘伯光,你也来啦,莫非也是……」
刘伯光嘿的一声,对姜吉时道:「什么都来一份,带走。」
若有似无的瞄了姜吉时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众人你知我知,又是一个来看「朱子衿的意中人」的。
姜吉时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个田大和来过三次,姜吉时知道他是客气的人,于是道:「敢问田少爷,是听谁说这流言的?」
郑柳儿尖声,「你敢说流言,你敢说你没勾引我表哥?」
姜吉时不理会郑柳儿的发疯,「还请田少爷明示。」
「这个……」照说,田大和脾气再好,也是殿中少监的孙子,他四品门户,本不会跟个生意女子交谈,但现在京中盛传皇商朱子衿喜欢姜家食堂的掌杓姑娘,看在朱子衿的面子上,这才对姜吉时客气,「我也是听人说的。」
「谁要害我?」
刘伯光一脸八卦,「姑娘真跟子衿不是互有情意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