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萁仍垂着眸子,似乎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不过心底却莫名感到不安。
见状,汪东阳心里很是不快,在她对面坐下,继续说道:「不过这回就算银皓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也没用,啧啧,他没这个命赶回来了。」
陈紫萁倏地抬起阵子,惊慌地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银公子他……」
「他死了,而且还死无全屍,就算你想替他收屍,恐怕也没办法了。」汪东阳瞧她满脸惊慌的样子,只觉痛快,冷冷一笑,「因为他被安置在船上整整五十斤的火药炸成了碎片沉进了河中,这会儿只怕他的屍骸早被河中的鱼儿吃了个干干净净。」
陈紫萁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双手颤抖地握紧手绢,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定是汪东阳骗自己的,不会是真的。
可是她毕竟与汪东阳相识多年,瞧他那阴沉痛快的神色,就知道他的话只怕不假。
瞧着她面无血色的样子,汪东阳心里闪过一丝不舍,不过一想到她是为了银皓,只觉又妒又恨,继续残忍地说道:「对了,我已送信到你家,要你父亲拿吴山上的药田交换你,所以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等到明日你父亲拿药田将你赎走,算算时间,银皓所乘的那艘客船被炸的消息应该也传回杭州了。」
「什么?你竟逼我父亲交出吴山的药田?」陈紫萁还没从银皓被炸死的震惊中回过神,又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怒上心头,冲上前一把抓住汪东阳的领子,「汪东阳,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夺走我家药田的!」
汪东阳直直迎视着她愤恨的阵子,冷冷勾唇一笑,「我自然知道你有多看重那些药田,为了保护它们,连死也不怕。不过,在没有得到你家药田之前,我是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话落,他无情地一把将她推开,陈紫萁当即跌倒在地。
「来人!」汪东阳朝外面大喊一声。
两名黑衣男子和林大娘立时冲进来,等着听他的吩咐。
「你们仔细将人给我看好了,不能让她有半点损伤。」
「是。」
待汪东阳走了出去,林大娘这才上前将陈紫萁扶起来,「姑娘,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二 「银皓……真的被他们害死了吗?」陈紫萁木然地坐在床上,望着林大娘,怔怔地开口。
林大娘虽于心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确定,是因那火药便是她儿子送去的,她丈夫上回奉汪建业的命令去劫船,结果反被银皓杀害,她儿子一直想替父亲报仇,所以这次亲自请命去安置炸药。
所以银皓死,她的儿子活;若银皓活,那她的儿子必死无疑。
陈紫萁终于承受不住这打击,晕了过去。
林大娘连忙将她抱上床,开始掐她的人中。
好半晌,陈紫萁转醒过来,呆呆望着帐顶,红着眼眶无声地流着泪水。
「姑娘,您要想开些。」林大娘瞧她那悲痛的样子,愧疚不已。
当初听从汪建业的命令,假扮成逃荒的灾民,骗得陈紫萁的帮助,继而留在陈家,目的是想等陈紫萁嫁入汪家,便暗中在陈家人的饭菜中下毒,慢慢将他们毒死,然后再将陈紫萁除掉,如此一来,汪家就能名正言顺将陈家的药田据为己有。
结果没想半路杀出一个银皓,揭穿了汪家的阴谋。
尽管银皓杀害了自己的丈夫,但她也明白丈夫是罪有应得,因此她心里本还暗自希望着银皓能打败汪家,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被汪家给害死了。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我坐到桌边去可好?」就算没有汪东阳的命令,林大娘也不希望她做傻事。
陈紫萁木然地侧过身面朝内,眼中的泪水仍止不住滚落,心里除了悲痛外,还觉得空虚,感觉自个儿的心似被人活活掏空了一般,脑中不禁浮现银皓临走前的表白,可她当时太过吃惊,什么话也没说便逃走了,此时想来真是又后悔又难过。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除了感激之外还生出了喜欢之情,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考虑,原本她想等到他们联手将汪家打败,等他亲口将自己的真实身分坦白告知,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可是她没料到他们这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
一想到此,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痛,用手捂着嘴,小声地抽泣起来。
林大娘听到哭声,抬头瞧向床上那娇小的身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好半晌后,陈紫萁才停止了哭泣,随后想到吴山上的药田。
她家是最早在此种植草药的药农,吴山上的药田是祖辈们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最是适合种植、培育各类名贵药材,可以说是陈家的根基,是陈家几辈人的心血,若就这样被汪家夺走,那陈家也就彻底垮了。
她绝不能让汪家得逞,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药田因为自己被夺走。
垂手握住腰间的香包,她原本木然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决然。
翌日,晌午时分,陈世忠在郑峰的陪同下,带着药田地契如约来到福满楼。
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汪家竟然失约了。
他按捺着不安焦急的心,从中午一直等到天黑,在郑峰一再催促下,正准备起身离开,就见汪家派来一名仆人,说暂时取消约定,让他先回去等待消息。
陈世忠心下大惊,直觉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待他急急赶回家中,一早便到陈家等待的张天泽急切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陈丫头呢?怎么不见她一起回来?」
「汪家突然取消见面,我想定是萁儿出了什么意外才让汪家无法前来。」陈世忠苍白着脸色,心底又慌乱又着急。
这时,一名黑衣暗卫走进大厅,沉声禀报道:「午时左右,汪家突然将所有药铺的大夫都请到府中,直到傍晚那些大夫才离开。小的暗中抓了一名大夫逼问,得知他们进府是替一名姑娘看诊,那姑娘大概十四岁左右,中了一种不曾见过的奇毒。」
闻言,陈世忠顿时脸色大变,瘫软在椅子上,而郑峰则看向张天泽,眼中带着希冀。
张天泽却一脸自责,「是我害了陈丫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她帮我嗅出那颗毒药里面所含的药材。」
那毒药是他在京城刚研制出来的,配方与其他养生药方一起被毁,一日他心血来潮,便让陈紫萁帮忙嗅一嗅,看能否嗅出里面所配的药材。
因为所用的药材很杂,陈紫萁帮着嗅出了大部分,但还有几味药她一直嗅不出来,于是便将那颗毒药随身带着。
「什么?陈姑娘所服的毒药是你给的?」郑峰明白过来,忍不住怒瞪着他。
张天泽愧疚地点了点头。
「那张大哥手中可有解药?」陈世忠忙问道。
「那毒药是我在京城研制出来的,一时还没来得及研制出它的解药。」
「没有解药,那你干么将它制出来?」虽然张天泽是长辈,但此时郑峰实在无法忍住自个儿的脾气。
「我一向都是先制毒,再研制它的解药。」这也正是制毒的乐趣所在。
郑峰双眼怒视着他,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张天泽随即道:「那毒不会立即要人命,我虽没制出它的解药,不过我手中有解百毒的百灵丸,只要中毒时间不长,什么毒都能解。」
闻言,陈世忠与郑峰都松了口气。
郑峰忙说道:「那我这就去汪家要人,若是陈姑娘真中毒身亡,他汪家更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你这么空手前去,汪家会交出人来才怪。」
陈世忠忙开口道:「将这些地契拿去给汪家吧。」
郑峰正准备接过地契,突然一个熟悉的冷沉嗓音响起——
「等等。」
张天泽与郑峰倶一脸震惊地朝门外看去,只见银皓着一身黑衣,快步走了进来。
「银皓(主子),你(您)还活着!」张天泽与郑峰同时开口道。
陈世忠也怔怔望着他。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银皓朝张天泽和陈世忠深深一拜,一脸歉然。
「平安回来就好。」张天泽忙几步上前,上下打量他是否有受伤。
「义父,我没事,幸好及时发现汪家的阴谋,才逃过一劫。」银皓一把握住他发颤的手,安抚道。
「我就说嘛,你是个命硬的,怎么可能被那汪家给害了。」张天泽终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显见这回真是吓得不轻。
「陈老爷别担心,汪家并不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我现在就去将陈姑娘救出来。」
「好。」陈世忠原本绝望的心,因为见到银皓立时燃起希望,忙点了点头。
此时汪家书房里,汪建业正一脸怒不可遏,喝斥着办事不利的儿子,「我不是叮嘱过你,让人将她身上有危害的东西全部搜走?结果竟让她在这关键时刻服毒自尽,你……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