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郡主叹息一声,「可我忘不了他。」
姜吉时劝道:「不用勉强自己忘记,忘不了就放在心底,但人还是要往前看,郡主还年轻,不要耽误大好光阴。」
「我若成亲,只怕嫁入的是一品门第,要出来可就不容易,你真会常常来看我?」
「会。」
「我明日要回去看母妃,或许会提起自己的亲事,只不过我名义上已经是朱家贵妾,若是再嫁,那是和离,不是休妻。」
「那是自然,郡主对朱家有恩,朱家永远不敢忘记。」
朱子衿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姜吉时跟他说起这事。
朱子衿竟然完全不意外,「郡主虽然说是喜欢我这才嫁给我,但我从来不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喜欢,晚上去她那里,她总是沾枕即睡,丝毫没有埋怨的样子,我再怎么傻,也知道郡主对我没心思。」
「你居然从没提起?」
「事关郡主隐私,隔墙有耳。」
「那怎么办,我觉得郡主好可怜,敬亲王也太……这样就杀了那人全家。」
「敬亲王我见过几次,人很和善,我再想办法査一査,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深夜,车婆子拿了一碗水进柴房给春花。
春花哭道:「车婆子,您帮我传个话吧,我一辈子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我不要大恩大德,给我银子。」
「我的银子都在我哥那里,不然您去找他拿。」
「你哥哥全家跟你爹娘,都被二少爷抓去乡下关了,我老太婆又不可能去乡下,说了也是白搭,喝吧,这是晚上的水。」
「车婆子,我鞋子里有一百两,你拿了,如果有人问起我讲了什么,你就告诉对方,我宁死也不会泄漏消息。」
车婆子在她鞋底一搜,果然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于是笑着收入怀中,「有银子好说话,我记得了。」
出得柴房门口,车婆子把银票给了自己的大孙子车有进,在车有进耳边说:「拿去给二少爷,说是春花交出来的。」
十岁的孩子听了祖母的吩咐,一下子就跑去了。
车婆子看着柴房,心想这些丫头都是过得太好了,个个吃里扒外,又是锯二少奶奶的贵妃榻,又是下毒害满小姐,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自己自从被二少爷收留后,全家吃饱穿暖,几个孙子还能去帐房那边学写几个字,过得多好啊,以前想都不敢想。
二少爷对她是很好的,这次只吩咐她办这件事情,她一定要牢牢办好。
车婆子拿着一根棍子,亲自守在柴房门口,倚着门睡着。
外头传来敲更的声音。
一更天,两更天。
三更天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悄悄走到车婆子身边,拿起洒了迷药的手帕一搞,车婆子登时歪了过去。
那人从车婆子身上拿了钥匙,点了油灯,打开柴房门,然后又叫另一个穿着花袄子的人进来。
看到春花倒在地上睡觉,黑衣人露出喜悦的神色,「岑娘子没骗我们,春花果然在柴房里。」
那花袄子说:「果然还是银子可靠,任凭对岑娘子再好,岑娘子又怎么抵得过五百两的银票呢。」
「那是太太聪明。」
「母亲是太了解人性了。」
虽然烛火摇曳,但还是看得出来,花袄子是祁香云,黑衣人则是祁香云身边的大丫头繁世。
繁世踢了踢睡着的春花。
春花睁开眼睛,认清楚来人后,喜悦道:「表小姐跟繁世姊姊是来救我的?」
祁香云问道:「没说什么吧?」
「没,前几天被抓,一路快马回京,今早才刚刚进柴房,二少爷还没审过我,我已经贿赂了车婆子,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只是……」
繁世没什么耐性,「只是什么?」
「只是我哥哥全家跟母亲,还请您伸手把他们救出来,车婆子说他们现在被关在乡下的庄子里。」
繁世似乎自己作不了主,看了祁香云一眼,祁香云这才道:「放心吧,你去了后,我会跟老太太求的。」
春花一颤,「表小姐,奴婢什么都没说,您既然来了,不如就顺手把我放走吧。」
「我放了你一次,结果呢,你又被抓了,这次是运气好,姜吉时那贱货今天落水,表哥没心情管你,万一我放了,你又被抓了,下次表哥当日审问,表哥跟衙门的萧大人交好,若把你送进衙门,你捱得住吗?还不如现在痛快去了吧。」
火光掩映,任凭朱家任何人都想不到,一向胆小的祁香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从小就胆小,此刻却显得心狠手辣,冷漠的脸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春花眼泪流了下来,「那还请表小姐一定要救我一家。」
「放心吧。」
「表小姐若是食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怕鬼神,不过为了收服人,我一向说话算话,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庄子放火,到时候你们全家就能团聚了。」
「表小姐!」春花震惊,「你打算灭我全家?」
祁香云含笑,「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又逃不了,我怕事情露馅,只好全家杀了,你放心,我迷药会下得重一点,他们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好了,遗言你也说完了,这就上路吧,繁世,浇油点火。」
「小姐,那车婆子怎么办?」
「搬进来一起烧了,免得她事后回想起什么,麻烦。」
「表小姐,我替你给二少奶奶下毒,是因为你说要保我全家飞黄腾达,毒我也下了,二少奶奶没吃,那不能怪我,我确实有做到。」
「唉喔春花,那我也确实给了你五百两啊,原本应该银货两讫,但现在是你办事不力,怎么会把全部的蜜饯都洒上了毒,且该是姜吉时那贱人自己要吃的时候再端上去,而不是客人在的时候端上去,幸好郡主没吃,不然事情可没这么么简单,话说回来,你下的毒也太少了吧,我给你那么一包,你只下一点点,连朱满吃了都没死,还想毒死姜吉时?」
春花突然大嚷,「救命,救命,表小姐要杀人灭口——」
祁香云一笑,「柴房偏僻,不会有人来的,不然怎么会把你关在这里?好了,我只是亲自过来确认你没乱说,这样我就放心了,繁世,你去搬两桶油来,把东西烧得乾净一点,别让人查出痕迹。」
「是。」
春花大叫,「救命,还不出来,我真的要死了——」
祁香云心情很好,「你叫谁呢。」
就在这时候,柴火堆后面走出来两个人——朱子衿,另外一个留着八字胡,手拿笔墨,正在记录。
朱子衿面色阴沉,一看就知道他在压抑怒气。
祁香云大惊,「表……」
朱子衿却懒得跟她说话,「赵师爷,可都记录清楚了?」
「清楚,老夫的耳朵明明白白听见这些。」
「那可够上堂作为证供?」
「朱二少爷放心,此等狠心女子,至少也得关二十年起跳。」
原来朱子衿抓住春花时,就已经出城跟她谈了一次,春花害怕朱子衿会杀了她全家,所以和盘托出。
祁家前几年开始走下坡,这几年更不行了,迫切需要一个强大的姻亲好维系面子跟里子,而朱子衿是个很好的人选。
姜吉时死了,那朱子衿一定会续弦好开枝散叶,因为他是长子嫡孙,他就算不要,朱老太太跟朱太太也会哭求他要,他不可能放着祖母跟母亲伤心,祁香云有朱老太太这个姑祖母撑腰,定是个很好的人选,只要她再装装可怜就好。
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姜吉时死了,祁香云成为续弦帮忙传宗接代,加上祁太太前几年得了个生男汤方,祁香云顺利生下朱子衿的长子,这样祁家就有依靠了。
祁香云原本柔弱胆小,但这几年青春被耽误,越发古怪起来,见朱子衿夫妇感情和睦,完全没有自己插手的空间,更是嫉妒心起,从软弱变得狠毒。
姜吉时生下满姐儿时,祁太太就想叫女儿毒死她,但当时祁香云下不了手,经过这段时间,她心态已经转变,姜吉时不死,又有郡主贵妾,自己要何时才能嫁给表哥?
晚上岑娘子来报,春花已经被抓住,祁香云却不知道,这是朱子衿发现院子有内鬼,故意说给人听的,为了就是今晚要抓人。
那人一定等不及要来杀人灭口,他只要跟赵师爷等在这边就好。
他可以抓住主使人,抓住院子的内鬼。
宅子里想杀他妻子的人是谁?把他院子的事情往外传的人又是谁?
他想过很多人,独独没想过这个胆小的表妹。
尾声 一对双生子
对朱家来说是大事,但对于京城来说是小事一桩——祁香云跟祁太太都被抓了,中间帮忙跑腿的丫头嬷嬷也一并审。
祁香云主使杀死珍珠,又意图杀死春花,被判了死刑,祁太太提供毒药,也被判了十年,祁家觉得丢脸,把她休了,其他丫头嬷嬷各被判三年到终身囚禁不等,春花自然也逃不过,萧大人跟朱家交好,此事又无大户打点,自然往严里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