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看过没?」他坐在床缘,关心的问。
一旁伺候嬷嬷正要回答——
「不用,我只是心情不好,小五一定在相看人吧,那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不想找年纪相近的,却要大好几岁的,说成熟点会更疼人。」张岚语气里有怨啊,好好一个贴心媳妇儿,眼看着就要花落别家,自己的儿子还不行动?
见母亲背对着自己,他抿抿唇,开口要母亲好好休息,便带着龙凤胎出去。
一出堂屋,他的右手被扯了扯,他低头看着越发可爱的女儿,见她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爹爹,小大夫要嫁人吗?」
「小大夫嫁了人,就不能随便去别人家,我们不能再见到她了吗?我好喜欢她的。」薛子昱也语带落寞。
「我也很喜欢她,祖母先前跟我说过,小大夫嫁给父亲就是我的母亲,就可以一家人守在一起,天天见面的。」薛子静说着扁扁嘴,眠泪都滴下来。
薛飒沉默了,他每天将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没时间多想,却听取暗卫报告,杜府的确要从簪缨之家中寻一名最适合她的夫婿,会疼她爱她胜于生命,但目前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此时穆总管过来,拱手道:「相爷,郁兰郡主到访。」
两个小孩马上抽回握着父亲的手,异口同声道:「爹爹,我们回屋里习字了。」
那个女人美归美,但他们不喜欢。
穆总管都想笑了,两个孩子倒精,不过相爷可惨了,不,是郁兰郡主惨了。
「郡主当薛府是什么地方?这里也是堂堂相府,皇上交付的国事多如牛毛,这来来回回当自己家走动,是想让外头的人以为本相爷国事不做,只应付郡主吗?」薛飒心情大坏中,她却撞上来,因而他人冷,声音更冷。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她也不介意的坦承心意,她装那么久早累了,她非君不嫁。
薛飒突然笑了,她却觉得那笑容令她心里发怵,头皮发麻。
「郡主回宫吧,皇上应该已经拟了赐婚圣旨。」他眼神微闪,语气平静。
她眼睛一亮,「是大人?」见他颔首,她笑开了嘴,回头跟随侍宫人说,「快、快,快回宫接旨。」
穆总管都傻眼了,不会吧?赐婚?他们府里的下人可一点都不想要郁兰郡主这么一个跋扈虚伪的少夫人啊。
天朗气清,杜月钧乘了马车来到长春药铺。
药铺早已今非昔比,众人周知,药铺背后有薛飒这鼎鼎大名的相爷罩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薛飒都会岀现,因此杜月钧如今坐堂再也无人闹场,找她治病的病患也多了,让她的医术更是见了光。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百姓们私底下也隐隐听到皇上似乎要选秀的消息,按往例,除了要进宫的女眷外,其他的闺女多会在选秀前择定夫家以避开选秀。
而杜月钧亲切可人,又有一手好医术,有人便心思活络起来,想替她安排与自家的孩子相看,这看不看病的不是重点,言语间就探问了几句,但她只是笑笑摇头,让这些人大叹可惜。
杜月钧对此无感,她看完早上病患就带着阿紫回到宁安侯府,她习惯性的往母亲的院子去,就听到父母的说笑声,原来父亲休沐在家。
从卷起的竹帘看进屋内,母亲低头捣药,父亲坐在一旁往钵中添药,两人目光偶而对上尽是温柔,如此简单平凡的幸福,其实最难得。
她微笑的看了一会儿,没打扰父母即离开院子,银心跟阿紫互看一眼,觉得主子近来心事重重,没有过去那么快乐。
但杜月钧只是在思索,这几日看了几个病号,病人多是老百姓,他们脚踏实地的过日子,认命守分,过得不好,身子微恙,也没怨天尤人,她呢?有一身医术,有爱她的父母、祖母及姊姊,甚至是薛家两老也待她极好。
就算是薛飒对她也是很好的,不就是不爱她罢了,这也不是他的错,是他们无缘而已,她既要活得率性,就不能要一个勉强娶自己的丈夫,当然,也不能勉强自己嫁人,所以,思忖再三,她也决定了。
大庆皇朝的女子是可以考医官的,有俸禄,她可以当女医官,尤其她有医术,一旦成了医官,她会进到宫里,届时好好的帮姊姊一把,也算是偿了前世的债。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豁然开朗,虽然感情的事还无法放下,但重生一回,承担挫败的能力倒是坚强不少。
再想到有段日子没去薛府,她心里对龙凤胎是有责任感的,虽然崔大夫那里告知一切无恙,但她还是想再去看看,没再多想,她只带阿紫,让银心中芍待在家。
这个时间,薛飒应该还没下朝……
想啥?她握拳轻敲自己的额头,在不在又如何,不是不在乎了。
她乘坐马车到了薛府,张岚一见到她就开心的问东问西,就是不问有没有确定丈夫人选,杜月钧也不说,先去龙凤胎的屋里。
崔和健正准备等着拔针,两孩子还睡着。
崔和健与她聊了孩子的状况,赞美她跟赫亦轩真是太有才了,「有些药太猛老夫还不敢用,毕竟孩子还小,怕身体撑不住,你们想到蒸药方式让孩子吸入,缓和药性进入肠胃,这法子太妙了,是身虚体弱之人的福音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月钧觉得自己真是笨死了,怎么没想到找赫亦轩到家里替大哥再把把脉,也许用这个方法也成的,毕竟这是赫亦轩在外行医所习得的法子,大哥如今体虚力不足,只能卧床,但至少活着,于是家人也惜福,不敢有再多奢求,然而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也许赫亦轩就是大哥的贵人呢!
这一想,她便有些待不住,即使龙凤胎隐约要醒过来了,她也没多留。
赫亦轩可说了,他不会待在京城太久,她这几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也没多问,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她连忙跟崔和健道别,就带着阿紫去向张岚告辞。
但张岚哪肯放人啊,好不容易才盼到人来,打定主意就是拖时间也要拖到儿子下朝。
「我很久没指导你画作了,既然来了,画一幅我看看。」
杜月钧生性聪慧,哪不明白她的心思?「谢谢师父,但有些人有些事强求不来。」她是以的想放下,求而不得又如何?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无法尽如人意,还是懂得知足为好。
张岚看到她明眸中的释然,哪里舍得?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明明也动了心!「孩子,再给他一个机会,我真的很喜欢你叫我一声『母亲』啊。」
「对不起师父,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她欠身行礼,旋即快步离开。
阿紫也连忙跟着行礼告辞,「等等我啊,姑娘。」
杜月钧后悔了,在家里想得多么洒脱豁达,到这里来时,那形容不岀的失落就咬死了一颗揪紧的心,原来,她对自己并不诚实,真要放下这段感情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她一路疾走,突然又急急停住步伐,身后追来的阿紫差点没稳住,直接撞上来。
只见抄手游廊上,薛飒正迎面而来,那俊美挺拔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
她不想见他的,偏偏又见到了,她忍住心里浓得发苦的酸涩,勉强挤出笑脸,敛衽行礼,「相爷回来了。」
「相爷?现在这样喊我?」他很想念她喊的一声「哥哥」。
「嗯,将来要嫁为人妇,有些不当礼数就得更正,过去肤浅冒犯了,还请相爷见谅。」她言行万分疏离。
他黑眸微眯,「确定人选了?」他才以离开朝堂逼得皇帝将郁兰郡主指去和亲,远离京城,就连莫芯彤那里他也下了重话,让她注意男女有别,就是要习画也别在他待在府中的时候进出薛府,于她闺誉有损。
而他最在乎的女人,在他终于调整好心态要把她好好拥在怀里时,她却要嫁人了?
哪有什么人选,还有他那么凶是怎样?难不成他不要她,也不许别人要她了?杜月钧也大为光火,「是,决定了,所以还有许多琐事要办,恕民女先行一步。」
她绷着脸要越过他往前走,他却不着痕迹的挡住她的去路。
她抬头看他,「相爷有事?」
「是谁?」他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问。
到底干你屁事?她正想这么回答,却发现张岚带着龙凤胎往他们走过来,「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说是谁,我就嫁谁,我不挑的。」
反正他就是看不上她,她不够好看,不够娴淑贞静,也许要找个钟鸣鼎食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他,但那也不干她的事了,她绷着一张俏脸,「相爷,我真的还有事要先走——」
「什么事?急着去见赫少爷?」薛飒下意识的认为她的丈夫人选便是赫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