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多心了,此行没有什么要事,万无担搁之虑,就是两个孩子与小五有缘,更庆幸她在有限的所学中能帮上忙。」叶氏出身大家,话说得客气。
杜月钧在两人说话间端坐喝茶,这一听,忙将茶水咽下,出声抗议,「大伯母此言差矣,小五天赋非常,所学医术举一反三,药方信手拈来,不输诊脉数年的老大夫,所学绝非有限——」
「哪有姑娘如此夸自己的!」叶氏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脸都羞惭得红了。
「也不是小五自夸,是崔大夫如此称赞的。」杜月钧委屈的鼓起腮帮子,原就肉肉的脸儿,这一鼓看起来有点滑稽,又极为讨喜,让人不自觉的想笑。
杜月铮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声来,但又觉尴尬,只能低头。
连薛飒看到杜月钧这逗趣模样,都只能握拳放在唇边,掩饰那微微勾起的笑意。
杜月钧正哼哼斜瞪着眼梭巡众人呢,见他这模样,哪不知道他在偷笑?不过,他这眉眼柔和了,俊美的脸蛋倒是更好看了。
「小五。」杜月铮低低的轻唤。
杜月钧再眨眨眼,对上薛飒冷峻的黑眸,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太久了,她撇撇嘴,收回目光。
薛飒黑眸微眯,见她看向瞪着她的叶氏,那眼中就写着「矜持」二字。
双方再客套一番,薛飒便告辞离去,室内顿时跌入一片怪异的安静中。
叶氏跟杜月铮都看着杜月钧,神情带着探究,叶氏终是开口,「小五跟大人——」
她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比起那三个努力在找机会与相爷巧遇的自家姑娘,叶氏倒觉得这丫头的才情还比较配得上,「这两天都忙着在看诊,等会好好的去拜一拜。」
一行三人在奴仆随侍下,前去庙中燃香叩拜,行走间也遇到多名香客,多是京中夫人,彼此倒也有往来,于是约在厢房一同休憩吃斋饭,几位夫人小姐说些家中事,杜月钧听了没啥兴趣,以尚未四处走走看景为由,先行离座。
夕阳在林荫间洒下一片橘红色,监于明早用完早膳后就将离开,杜月钧把握机会绕到后山去看风景。
此时,除了入住客房的香客外,大多已下山,因此十分幽静,除了春樱绽放外也有晚开的寒梅,在枝桠间重重叠叠的竞相吐芳,粉红粉白的相当吸引人,然而,视线再穿过这些粉嫩花朵时,她就见到薛飒。
夕照下,明暗不均的树影打在他脸上,将那张俊美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更为诱人,尤其那隽秀的眉眼锁着漠然,再看着站在他前面的竟然是——
她倏地瞪大眼,她身后的银心也看到这一幕,正要出声,她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姑娘请自重。」薛飒冷冷的道。
「月眉是真心的,我——我对大人一见钟情。」杜月眉含情脉脉的道。
他根本不理会,转身就走,感受到后方有异动,他霍然一动,侧身一避,袍袖一挥,让冲过来要抱住他的杜月眉被劲风带得直接咚咚咚的扑倒在杜月钧面前。
杜月眉痛呼一声,这一扑跌,不仅灰头土脸,手上还擦伤了,但这么难堪的状况被杜月钧撞见,她窘着一张无地自容的红脸,不理会伸到面前要扶起自己的白嫩双手,她咬紧牙硬是撑着起身,泪如雨下的快步离开。
杜月钧使个眼色,连忙让银心追过去。
薛飒面无表情的看着杜月钧。
她微蹙眉的看着他,嘴角微动,「大人故意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彼此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他眼眸微眯,「何以见得?」
她挑挑眉儿,「三姊跑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跌到我面前来,我们距离那么远。」
「人自重而后人重之,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他直言。
「好吧,她的确不该抱大人,积极是件好事,但用在这里是有点活该,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她的。」她煞有其事的说着,还长叹了一声。
他先是一愣,下一秒,竟然笑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这男人长得太漂亮,但就是太冷,这一笑当真能与日月争辉,又如冬日百花盛开,着实养眼哪!
「大人知道吗?病患需要药物,然而,若能再添上暖心的亲情特效药,药效更能加倍,当然啦,你习惯冷着脸看人,两个孩子也看习惯这样的脸色了,但像大人眼下笑得温润迷人,他们绝对会跟你更亲近。」她嘴角上扬的道。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的确已习惯摆出这样的神情,即使对孩子也是一样,「薛某会将你的建议摆在心上,明日就将离寺,亦会遣人送上谢礼。」
闻言,她眼睛熠熠发亮,这相爷太上道了。
真是个财迷,他看着她欢喜可爱的表情,实在无法与沉静把脉的她放在一起。
两人随即各自离去。
第二章 想要帮助龙凤胎(2)
杜月钧这辈子就打算活得率性,对杜月眉表白一事她也没想多嘴,她的底线就是她不招惹人,别人也别来惹她,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翌日,在离寺前,她又去看了两个小家伙一回,承诺一定会去薛府看他们。
薛飒不在屋内,但他交代秦嬷嬷交给她一只木盒,里头轻飘飘的,她笑得更开心了,那肯定是银票啊。
一出屋子,她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木盒,见是一叠银票,喜孜孜的笑出声来,因而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正与人说话的薛飒,他再度看到那个漂亮的软萌包子看着银票的双眸熠熠发亮,哭笑不得,怎会如此财迷?
叶氏等人回到宁安侯府中,即往老夫人的院落去。
院落正中有一荷池,右边有山石造景,左边有座雕刻镶嵌的花墙,堂屋门口有一小片排序有致竹林,后方是抄手游廊,走到廊底可见屋子。
屋前帘子高高卷起,一行人进入正厅,先看到一座象牙屏风,再入内就见老夫人严氏坐在靠窗的大炕上,神情有些恹恹,大房的两个侍妾石姨娘与庆姨娘坐在一旁伺候着。
宁安侯府人口简单,共有三房,长辈只余老夫人一人,并未分家,大房二房是嫡出,杜月钧的大伯是宁安侯,沉稳聪明,二伯外放,三房是庶出,也是她老爹,个性实诚木讷,能力平平,靠着大伯父的庇荫当个不上不下的小官,无权无势,娶了柳太医的女儿柳氏,多年来也就生了她一个闺女。
叶氏等一行人进来向老夫人见礼,严氏挥手让她们都坐下。
「祖母可是身体欠安?」杜月钧一瞧祖母精神不济,关切的问。
「还不是名扬的事,春日气候多变,那孩子身子又不爽利了,」她摇头一叹,就看到甫坐下的叶氏急着要起身,她挥手,「坐下,别去吵孩子,难得才睡下的,老三媳妇用心照看着,没事了。」
杜月铮也跟着松口气,弟弟名扬是安宁侯府第三代的嫡长子,偏偏天生有胸痛之症,这痛症是娘胎带来的,得长期养着,甚为磨人。
叶氏说着在云佛寺种种,杜月钧为薛飒的龙凤胎治病的事倒是没主动说。
柳氏家族曾因医术在京城招祸,柳氏的父兄还因此退出太医院,薛飒又是朝中重臣,牵扯多了些。
严氏年纪大了,总想着替小辈们找个好亲事,担忧已经够多了,所以三房的事,她当伯母的不好插手也不想多嘴,这事在回家途中她已与杜月钧达成共识。
但叶氏没说,同去的杜月眉等人可忍不住,她们在另一辆车内也是筹划一番,不理会叶氏暗示的目光,快速的将杜月钧为薛飒儿女看病一事说了。
「那两个孩子没事了?」严氏看着杜月钧。
她点点头,想到那一盒银票,更是笑得灿烂,「当然,祖母,我娘都说了,我只是欠一些实际看诊的经验,诊脉的功夫都在她之上呢。」
「瞧你得意的。」严氏笑着,亲昵的拍拍她的手,少了争强好斗的样子,这张略带婴儿肥、粉妆玉琢的容颜实在很吸引人。
但这些都不是杜月眉三人说这事的目的,「祖母,你说是不是趁这机会,再派人去关心一下?」
得知杜月眉铩羽而归,另两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薛飒不喜欢杜月眉,有可能喜欢她们两个,于是,接下来的话题都绕在年轻有为的薛飒身上,三个已届议亲年龄的姑娘羞答答的。
两个姨娘都是人精,深知女儿心事,何况,进宫选秀家里也只会让杜月铮一人去,自家女儿的幸福只能靠自己了,自然也是跟着推波助澜,纷纷点头附和,「是该再去关心关心!」
严氏将姨娘们的热切看在眼底,她对家里的孙子、孙女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嫡庶之别,但年轻首辅文武双全,就三个丫头那样子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并不看好,再看看杜月钧,那双明眸意外的沉静,见自己看向她,仅会心一笑,显然也是知其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