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沈松策马追逐,拉着缰绳强力控制马匹下,马车终于停下来。
「车轮坏了,没法子载五姑娘回府了。」老车夫看来非常懊恼。
沈松表示他会去找人过来帮忙,一边拉着银心上了马背,风雨中,两人策马回到大树下,一下马银心就抱着杜月钧呜呜呜呜的哭,「我快吓死了。」
杜月钧倒还沉稳,见他们全成了落汤鸡,只能无言的看着薛飒。
薛飒要沈松先载着银心回无远寺,找人回来帮老车夫的忙,等两人一上马冒雨离开,他看着站在身前的杜月钧,再看看系在一旁的马匹。
「小五得决定一下,是我骑马载你去找老车夫,你就留在车内等另一辆马车过来,还是与我共乘一骑也冒雨回无远寺?」
杜月钧一点也不想等,她浑身湿透,只想回寺中沐浴更衣,庆幸雨势已开始缓和,隐隐可见浓雨黑云中透出的天光,「我跟大人骑马。」
他随即扶着她的纤腰上了马背,让她坐在鞍前,自己再飞身上马,将她护在怀里,以披风裹住她,策马而行。
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顺着风雨往他鼻里钻,他心跳竟有一丝紊乱,他是怎么了?
薛飒骑术了得,杜月钧也是累了,没力气说话,两人冒着凉风细雨,很快回到无远寺,银心跟了空大师早已眼巴巴在等着。
薛飒与杜月在一番梳洗更衣又喝了姜汤后,总算舒服些。
杜月钧原就有多带一套衣物留在寺里备用,毕竟她找药材总是常沾泥带土脏了衣服,但薛飒可没有衣服可换,了空大师就找了一套寻常衣袍让他换上。
由于时间已晚,几人随意吃点东西,趁雨势停了,一行人便赶着下山。
与来时相同,沈松、沈柏骑马,银心跟车夫坐在车辕上,薛飒跟杜月钧坐在车内。
今天一番折腾下来,杜月钧身上清爽又吃了东西,车内还放置暖炉,暖烘烘的,困意渐渐袭来,但她看得出来,薛飒有很多话想问她。
他也没有浪费时间,马车一上路,他就将了空大师跟他所说的事一一道来,但刻意避开两人曾经一同在宫中经历的那一段过往。
「怎么?大和尚说了我太多好话,你不敢相信我是如此的善良美好?」杜月钧虽然困了,但听到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仍沾沾自喜。
她还真不吝自夸,他嘴角微勾,「是很难相信,怎么会想做这些事?」
他年纪长她几岁,京城名门贵女看的不知凡几,虽说柳家是杏林世家,悲天悯人,但她不过十四岁,做的那些事却不是她这年纪的姑娘会做的。
她要怎么回答?前世一次离宫上山散心,无意中遇见无远寺的了空大师,她并未放在心上,一心仍深陷宫斗漩涡,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再次苏醒后,她沉默了好一段时日,家人以为她是大病初愈精神不好,实则在反省自己,想到那默默为善,为一干孤儿做事的老和尚。
她发现自己庸庸碌碌仅为个人,了空大师却以大爱在生活,这也是她立志好好习医治病并以诊金助人的主因,但这种历经人生风雨得到的领悟,如何跟他说?
「就是大病一场长大了。」她觉得眼皮愈来愈重,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喃喃说着,「我想过得率性一些,也想多做点善事,谢谢老天爷没收走我这条命,我有跟你说过吗?以前,我在家中很坏的,大房庶出的几个姊姊都说我恃宠生骄,猖狂跋扈,这些话,我都无法否认,这些批评都是真的,我以前的确如此……」
她真的太困了,脑袋有些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以前……」
「嗯……很蠢很坏的家伙。」她喃喃低语,眼眸已阖上,发出呼声。
他眼中浮现笑意,在他眼里,她直率可爱,离蠢跟坏很远很远。
马车摇摇晃晃,杜月钧的头也摇摇晃晃,慢慢的往薛飒身上靠去。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异样的情愫似乎在心里骚动着……
第五章 相爷继室人人争(1)
黄昏时分,马车回到薛府大门,一轮落日及绚烂彩霞点缀天际,橘黄色霞光落在银心跟沈松身上,他们站在马车门边,已接连喊了几声,但车帘却迟迟没有掀开,也无人回应。
两人互看一眼,高头大马的沈松只得再开口,「大人,咱们到府了。」
这辆马车是宁安侯府的,顾及两个主子一路下山也没特别吩咐,于是就先抵达较近的薛府,也是送薛飒回家。
车内的薛飒有些无,某人正睡得沉又暖呼呼的窝在他怀里,轻声打着鼻鼾不说,粉唇微张,一条银涎就连在他前襟,那里已有一小块口水濡湿的痕迹。
只是,她睡得太酣太甜,他竟不舍得将她唤醒。
此时,薛家大门跑出一抹粉红身影,一道喜悦叫声跟着响起,「姊夫!」
车厢内,薛飒黑眸一蹙,连忙轻唤,「醒醒,小五,到了。」一边轻轻的想把她从自己温热的怀里移开。
「你是谁的丫头?拦我做什么?车里还有什么人?莫非,是那个杜小五?」
车外,传来莫芯彤愈加尖锐的声音,因为她要掀帘却被银心阻止了。
同时,车内的杜月钧也被唤醒,但她眼神迷蒙,还没完全苏醒,身子还有一半慵懒的赖在某个厚实又温暖的东西上,直到她眼神一聚,乍见近在咫尺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时,她愣了一愣,又眨了眨眼。
「醒了?」薛飒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月钧想再打个呵欠,却见到他胸口一处奇怪的湿渍,她下意识的伸手摸摸嘴角,湿的!她粉脸倏地涨红。
「五姑娘下车了,姑娘,你没事吧?」银心话说得有些颤抖,这一旁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粉衣姑娘看着她的表情着实不悦啊。
「我下车了。」
杜月钧觉得糗毙了,急喊一声,也急着掀帘跳下车,却差点跟站在前面的银心撞成一团,好在她身后有一只大手适时拉住她,让她止住往前倾的身子,她松了一口气,但眼前这个脸色不善的年轻姑娘又是谁?
张岚也得到消息从大门走出来,一见莫芯彤已站在马车前,又见儿子及小五都下了车,她忙走过来,「都回来了,青渊,芯彤过来等你好一会儿了,小五,这位是平远大将军府的莫姑娘。」青渊是薛飒的字。
张岚替两人介绍,杜月钧礼貌问好,但莫芯彤却一瞬不瞬的瞪着薛飒胸前。
她绷着脸儿,心里正窝着火呢,这下车的两人,一眼就看出一个刚睡醒,眼神惺忪,另一个胸口那抹清楚可见的湿渍,是不是就是她窝在薛飒怀里熟睡的证据?
张岚也看到衣服上的那抹湿渍,她先是困惑,但眼睛倏地一亮,嘴角微勾。
杜月钧下意识的顺着莫芯彤的目光看过去,轻咳一声,「那个我喝茶时,马车突然颠了一下,不小心弄脏大人了。」她的脸红心跳绝对货真价实。
「进去说话吧。」薛飒开口,没有在这话题上打转。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往屋里去。
杜月钧看着刻意走在他身旁的莫芯彤,长得挺不错,就是脸圆了点,身材丰润了些,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充满杀气的敌意。
她记得莫芯彤是世袭罔替的平远大将军府大房长女,也是江南莫氏大族的旁系,她与嫁予薛飒的元配莫氏算是堂姊妹,甚至跟宫里的云贵妃都是族亲,与薛府时有来往不说,更是张岚的学生。
在杜月钧思索时,莫芯彤脑袋也是转个不停,自从莫氏离世后,她就藉由探视龙凤胎不时的过来作客,她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薛府上下也多知她心意,为的是能当薛飒的继室,没想到,她不过陪自家祖母回南方一趟,竟然就让人觑了空,一想到这里,她看着杜月钧的目光就更差了。
「刚刚伯母介绍我时还有些关系没说清楚,我是皇上最宠爱的云贵妃的妹妹,也是龙凤胎的小姨,和姊夫可是一家人。」莫芯丹说得很是骄傲。
但拜前世之赐,杜月钧早知其身分,薛飒的元配其实是莫家另一支的嫡女,与莫云姝也只是旁支的关系罢了。
薛飒面色淡漠的看着趾高气扬的莫芯彤,没说什么,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杜月钧,见那丫头没心没肺的笑着,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有点闷。
张岚饱读诗书,举手投足皆见气度,见这三人间的眉眼官司,微微低头,掩饰一脸笑意。
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圆桌上放着大大小小不少礼物。
「伯母坐,小五姑娘请坐,来人,上茶,姊夫,你累了吧,坐啊。」莫芯彤像个女主人似的招呼着几人,还喊着下人先将桌上她带来的礼物挪个位置快快上茶,笑得不知多贤慧。
张岚嘴角微扬的坐下,仅看着她来回忙碌。
莫芯彤稍早过来时她也没多想,便告知小五来府里替龙凤胎治病的事,又说出她与儿子一起外出未回,莫芯彤明显就心不在焉,直到下人来报马车回来了,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此时,是在向小五宣示主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