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知道这事也是在深宫中,某一日,她费尽心思想与皇上来个巧遇,无意中听闻的秘密,她还知道穆总管就是其中暗卫之首。
「我就赌啊,大人可是一人之下的相爷,这样的位置要忙的事很多,三头六臂也不够,穆总管一定有什么我想不到的方式可以联系到你。」她只能说得天真。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她,「你胆子不小。」
她暗暗松口气,「一定要的,我既然从医,胆子就得练练。对了,我可不可以跟大人预支诊金?」她倾身靠向桌子,笑容甜甜的问。
「诊金?」他蹙眉。
「我上回在云佛寺与崔大夫详细讨论过子静跟子昱的病情,回来这些天也跟我娘好好研究,已有个方向,我跟我娘明日就要去大人府上,」她边说边打量他的神情,那双眼眸恁地灵活,「大人不知?帖子昨日已送到贵府了。」
「我这两日不在府内。」
所以他不知情?她看进他冷峻的眼,笑得眼弯弯,「无妨,现在大人知道了。」
她奸笑得就像只狡诈的小狐狸。他抿唇,「多少钱?」
她眼睛倏地更亮了,「这回不要钱,我要人。」见他挑眉,她用力点头,「对啊,能不能找个可以帮我的人,有功夫的,让那些纨裤以后不敢找我麻烦?」
「你会怕?」他说了都想笑。
「当然!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存在的价值,唯唯诺诺胆小的过一生也是种方式,但我宁愿选择在无愧于心、无违背大义下,率性无畏的活着,哪能因那些纨裤坏我的快意人生?」她说得理直气壮,但突然想起前世,一抹沉痛倏忽的闪过黑白分明的双眸。
他黑眸半眯,似在探究她这话真假,也及时逮到那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痛情绪,但当他仔细再看时,她的眼神又充满灵活慧黠。
「好,我找人给你。」
「谢谢,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她拍拍胸脯笑道。
两人说到这里,外头响起不耐的敲门声,接着是潘竣安的声音响起,「还不走?还有美人等我们呢。」
见薛飒起身,她也跟着起身,嘀咕一声,「美人啊。」
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美人其实只是石墨胡同的代称,他步出厢房,与臭着一张脸的潘竣安再走到药铺时,三人都一愣,怎么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药铺里就来了这么多的美人儿呢?
另一名坐堂大夫有点头疼,一见到出现的三人,连忙走上前,苦笑解惑,「相爷跟潘大少在这里的事被传出去,这些姑娘就来了,也不是来看病的,说是要买补药,但药到手了又不肯走。」
杜月钧眨眨眼,这些姑娘不是普通姑娘,光看衣着气质,应该都是官家千金或豪绅之女,她先前也少在京城勋贵间交际,还真没瞧见一张熟面孔。
「这就是你们的美人?」她虽然压低声音,但口气实在很嫌弃。
「我们眼光哪有这么差。」潘竣安直接给她一记白眼,但突然又风流倜傥的笑了,「像你这样的还行。」
「嗯,你的眼光还不错。」她也回得自得。
薛飒瞟了好友一眼,再看笑得娇俏的丫头,俊脸微沉,也不理这一室突然涌聚的姑娘们,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两名守在一旁的随从立即礼貌但神情疏离的隔出一条路,让两个主子可以走出去。
但聚这里的姑娘对两人都有些想法,还有一些胆大的,想来个假摔一下,让薛飒或是潘竣安扶一把,要知道这青天白日的,男女一抱,碍于名节,就是不娶也不成了。
但,心里有想法的不少,有胆子去做的只有一个,于是,一个紫衣姑娘假装一个不小心的往薛飒身上摔去,没想到他及时闪避,脚步自若的越过门坎,紫衣姑娘却是重摔在地,倒下的地方刚好是岀入口,糗得连丫鬟来扶她她都想装晕不起,实在太丢人了。
「好狗不挡路。」潘浚安被晾那么久,心情已经够差了,话便冲口而出。
「潘大少有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被你说成狗?」杜月钧不悦的瞟他一眼,再示意银心过去帮忙搀扶一下。
「姑娘家娇贵,这一摔可能疼得起不了身,何不让她多躺一会儿。」语毕,薛飒冷冷的举步绕过紫衣姑娘而行。
杜月钧呆了,其他人也愣了,接着,要离开的人,竟一个个都依样画葫芦的绕过那紫衣姑娘而行。
杜月钧第一个憋不住迸出笑意,还说着「对不起」,但接着也不知是谁笑出来的,笑声便一发不可收拾,众人哄堂大笑。
一名丫鬟臊着脸将痛哭岀声的紫衣姑娘扶起,两人狼狈踉跄的离开,其他姑娘们也脸色各异的跟着离开。
「奇也,怪也,怎么最近思春的姑娘多起来了。」马车内,潘竣安抚着下颚,一脸困惑的看着坐在对而的薛飒。
薛飒像是想到什么,眉头蹙拢起来。
三月天,皇宫内苑春意无限,一名宫女快步但无声的走在寂静回廊上,在进到雕梁画栋的楼阁后,守门的两名貌美宫女连忙上前行礼,该名宫女微点头,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到烧着地龙的二楼。
暖烘烘的精致楼阁内,临窗的贵妃榻上,躺着一名穿着粉红中衣的美丽女子,由于中衣只是轻掩,露出粉白肚兜,她的脖颈及胸前白皙肌肤上有着红红的点点吻痕,显示着她昨晚侍寝的欢爱痕迹。
「娘娘万安,事情照着娘娘的指示,都在掌控中。」年约三十的宫女低头禀报。
「很好,那老太婆打的算盘是不错,但存了私心,只透露给相好的杜家,还是本宫待人公平些。」莫云姝清脆的嗓音响起,她年已三十,但保养得宜,一张脸更如天真无邪的一、二十岁少女,引得皇上盛宠不衰。
哼,太后私下向杜家透露选秀的消息,让杜家其他不参加选秀的姑娘得以先择亲事,她倒做了大好人,她跟老太婆是死对头,怎能不做点什么。
她也将消息扔了出去,待数月后,选秀消息公告天下,一些有心思没心思的人家早早都有行动了,就往例而言,她有把握绝对能少些美人儿进来跟她争宠,毕竟皇上并不贪色,新人进宫,独守空闺的占多数。
宫女恭敬低头,心中暗想,别人不知,云贵妃外表纯稚天真,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这皇朝后宫因她不知添了多少冤魂。
与此同时,离后宫不远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低着头,空气中有着紧绷气息。
年轻皇上湛楠辰抿唇看着下方的薛飒,「听来相爷对朕的决策极不满?」
「臣不敢,皇上决断,臣当顺从,然——」
「然?」湛楠辰语气极淡。
「纵使微臣尽心竭力,恐也无法达成皇上要求,微臣斗胆,请皇上另觅贤臣执行此事。」薛飒拱手道。
闻言,官员们微微抬头,飞快交换目光,有的不以为然,也有佩服的,其中赞叹的多数。
但他们也好奇薛飒到底有几个胆子?当然,他的出色无庸置疑,不到二十岁便三元及第,由翰林学士到拜相,为此,原为重臣的薛父引退,薛飒也不负父亲期待,敢言上谏,评审皇上决断,说他是朝中第一谏臣,无人能反驳。
湛楠辰抿着唇,黑眸微眯的看着他,最后还是依其所奏,另派高官下了江南,接着,再拿起另一个折子,却是都察院的御史弹劾尚书府公子李庆的事。
一个言官点名站出,「臣奏请皇上明察秋毫,京城一霸在京中横行,工部尚书如此放任孙子事,论大庆皇朝律例,李书是否该卸任官职,闭门反省?」
那奏折上详列的胡闹事端多是抢占民女、喝酒不给钱、打伤店家等等,但因事后都有奉上银两和解,成了小恶。
「皇上,臣的孙子的确不才,臣已严加管教也尽力赔偿,已取得受害者谅解,臣不明白秦大人为何还要穷追不舍?然,孙不教,臣之过,臣为了江山社稷与全民百姓福祉,废寝忘食,因而疏忽对孙儿管教,在外犯下胡涂事,臣惶恐,臣亦该请罪。」老尚书说得慷慨激昂,话里就是他没教好孙子,全是因为他在乎的全是国家大事。
另有官员也上前为李尚书说话,觉得过错应该要由李庆的父母全权承担,不该全怪罪李尚书一人。
接着,一个又一个言官上前禀报,湛楠辰抿紧薄唇,看着下方这些都察院的言官,他们自诩铁骨铮铮,说的都有理。
他的目光再落到沉默的薛飒身上,他本身就是个忠言逆耳的谏臣,按理,他与这些言官应该站在同一队,但他向来维持中立,与六部尚书就算交好也仅跟于国事交流,私下应酬,他一概不理。
御史们对薛飒也曾多次的口诛笔伐,但都不曾撼动他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