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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啸涌出口,尖锐破空,双手恢复成龙爪,恼恨的要往这可恨的女人身上猛划,切划成碎片,直到变成看不见的粉末。

  “你要对我动手?你想对我对手?”姑娘纤细的、苍白的手,握着那块墨玉,手却有些抖。“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的龙鳞全都粉粉碎碎,从此真的成了泥鳅!”

  他冲动的真想一拚,就算玉石俱焚都没关系,反正现在活着,也是沉溺在梦境中,死了倒是比较干脆,还可以拉上这个可恶的女人当垫背!杀了姑娘,木府会怎么样?砚城会怎么样?他全都不在乎了!

  电光火石之间,额上的红鳞暖烫起来,像是急急的提醒。

  红鲤鱼生前,他没有听进她的一言半语。如今,红鲤鱼死后,他不能不听这残余的念,留下的一丝劝。

  倡狂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他收回龙爪,恢复成双手垂落在两侧,不恼怒、不气恨了,却也了无生趣,但知道这条命是红鲤鱼牺牲,才换来的,所以不能死。

  姑娘还在说着,声音愈来愈弱、愈来愈断续。

  “算你识相。但是,罚你这段时间的懈怠,到每个出事的地点去巡视。每到一处,就剥下你身上的一片鳞,埋下来当惩罚,由、由——由信妖、监督——”

  黑龙去了这段时间出事的地方。

  苏家的人动也不动,连羊都僵立着,不叫不跳不跑不逃,眼瞳都是全黑。他剥下一块鳞,埋进土里去。

  之前他收拾乌贼的地方,虽然是间漂亮的房子,现在挤了很多人与非人,都是住所被骗走的。他剥下一块鳞,埋在照壁下。

  山麓上的鹦鹉石,旁边还有间屋子,空空的看不见人影。他剥下一块鳞,埋在鹦鹉石的下方。

  盐妖开立的酒店,已经空无一人。他剥下一块鳞,埋在破落的楼房角落。

  方毅家中,有许多碎散的红鳞,都是蛇鳞,里面有笑声,也有哭声。他绕了一圈,无心多管闲事,红蛇为爱发狂,他也陷溺在思念中,各有各的痛苦,一时之间有些理解。他剥下一块鳞,埋在方家门前。

  至于满城乱窜的邪风、满城飘散的红鳞、满城流传的疫病,他就一处一处的去剥鳞,再埋下。

  信妖在一旁看着,急着嚷嚷:

  “太多了太多了,笨泥鳅,不要埋那么多,你真要成泥鳅了啊!你疯了,这样处处是伤,血都止不住了啦!”

  但他不管,先前得回来的鳞片,现在全都剥得没有了,露出伤口、流下龙血。

  本来他最在乎颜面,也以英俊的容颜为傲,从姑娘手中得回鳞片,最先就贴覆到脸上,刚开始时,鳞片不够,只能贴覆一半,他还做了个精致的银面具,遮掩裸露的另一半张脸。

  现在想想,实在很愚蠢、自私,那时心里只想着自个儿,要恢复容貌、恢复能力、恢复自由,却忽略了一直守在身旁,尽心尽力奉献一切,痴情的红鲤鱼。

  如今,鳞片都没有了,他只留着额上那块红鳞。

  没有了龙鳞,他还是龙。

  一条悔不当初,心心念念着梦魂中身影的龙。

  埋完鳞片后,他回到黑龙潭旁,沉浸入幽冷的潭水中,再度闭眼做起梦来。

  梦中,才有他的红鲤鱼。

  他的见红。

  第八章 白鸟(1)

  有个叫商君的年轻男人,住在雪山的山麓。

  他的父亲是有名的猎人,每年可以打猎好几千只狐狸、水貂,不论再狡猾的狐狸,也会落入商父的陷阱,或者被射猎。

  猎来的狐狸,就由商母去杀,必须当天就宰杀,俐落扭断颈子,在从脚部慢慢往上仔细剥下皮毛,一寸寸很小心,不能有稍微破损,一旦破了价格就不好。

  剥去皮毛后狐狸或水貂,再去除内脏,下锅煮成汤,夫妻都这样吃,知道很滋补,利用得很彻底。

  商家剥的皮毛,丰润柔软、毛锋细密、光泽迷人,所以到砚城里卖,都会有很好的价格,连邻近城镇的货商,也会先付出许多银两,预定商家的皮毛,商家于是就变得很富有,在砚城的四方街附近,也买了很多房子。

  但是,虽然愈来愈富有,商母却一直没有怀孕。

  商父东西奔走,不论再贵重的药材、再难得的药方,全都不惜重金买来,但努力许久,夫妻二人都年过四十了,却还是没有孩子。

  实在很想要有孩子的商母,于是去木府前跪下,日夜不分的恳求了许久。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木府的主人通常都很年轻,男的称公子,女的就称姑娘。砚城内外要是遇上难解的事,只要来求木府的主人,没有不能解决的。

  虽然她很诚恳,还带上最好的貂皮当礼物,但是跪了好几天,公子都没有理会,倒是夫人知道了,很是不忍心的求情,公子才召商母进木府。

  容貌俊逸非凡的公子,穿着一身泛着光华的白衣,冷冷的说道:

  “你害得夫人担忧,实在罪该万死!”

  商母听着,觉得自己那瞬间就要死了,完全无法呼吸。她终于懂得,当初在她手下被杀的狐狸与水貂们,被折断颈子的感受。

  是柳眉弯弯,肌肤柔润如玉,双眸像是美梦的夫人,走上前去,一手轻抚公子的胸膛,轻声说:

  “你别生气,这样会吓坏她。”夫人很温柔。“她想要孩子,所以很努力,你要体恤她,就像体恤我。”

  最骄傲、最冷淡的公子,只有对夫人深情,呵护着疼宠,这才平息怒气,说了一声。

  “好。”

  这字的声音听入耳,商母就恢复了,能够呼吸自如,没有一点的不舒服,刚刚的窒息感像是不曾存在过。

  “你跟丈夫杀生太多,所以才没有孩子。”公子淡淡的说,用最珍惜的姿态,牵握着夫人的手。“要停止杀生,把赚的钱财都还给狐狸与水貂,这样才能怀孕。”

  商母频频磕头致谢,恭敬的送上貂皮,要让夫人做冬季的衣裳,穿着就不会受寒受冻。

  “有我在,冬风不敢冻着她!”公子脸色又变了。

  是夫人再度替她解围。

  “有丈夫的保护,我从此就不会冷,所以用不到皮毛。”夫人拿起貂毛,珍惜的抚摸着。“这皮毛好软好美,活着的时候,应该更好看吧!”

  公子于是笑了。

  “这有什么难呢?”

  他举起温润于玉一般的手,打了个响指,说:

  “活。”

  皮毛们砰的胀大,被吃掉的肉、丢弃的内脏与骨爪,转眼就通通恢复,变成好几只活生生的水貂们,毛蓬蓬的窝在夫人脚下,乖驯的磨蹭讨好。

  夫人很惊喜,蹲下来跟水貂们玩耍,公子面带微笑,看也不看商母一眼,食指轻轻一挥,商母就被推移到木府的石牌坊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奔回家,跟丈夫说这件事。

  于是,夫妻二人从此不再杀生,把得来的房产财富都变卖,用来守护山里的动物们,要是看到别的猎人,补抓了猎物,就花费银两去买下,然后放生回山野。

  这样把银两都花费尽了,夫妻住在雪山山麓的老家,终于有了孩子,生下来很健康,是个眉目清秀的儿子,两人都很高兴,希望儿子能当个君子,所以取名为商君。

  商君从小就有善心,很疼爱山林里的动物,奇妙的是动物们也不怕他,他父母不在的时候,就有动物会进到他家,蹲坐在他身边,静静的陪伴着。

  幼儿时,他有一次跌下床,还好几只狐狸就在一旁,奔上去用身体当铺垫,才没有让他摔到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着。

  比较大的时候,他夏季时贪凉,跑去玩水,却陷在深潭泥中,差点要溺水的时候,有只大乌龟用厚壳驮起他,带着他回到岸上。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砚城内外的人与非人,都说他有动物护佑。

  他长大后容貌很俊美,据说还跟公子有一点点的神似,名声传得很远,很多人与非人们都来求亲,但是他都没兴趣,醉心于跟动物相处,人与非人们都放弃,说他是个痴子。

  后来,商父商母陆续过世,他只剩孤身一人。

  家里很贫穷,他倒也不以为苦,每天就在山林间,寻找需要帮助的动物,平时就捡干枯的木柴,下山去卖给商家,温饱就不成问题。

  去年冬天,公子成魔后归来,袭击现在的木府主人姑娘,引起雪山震动,许多动物受到波及,也负伤或是死去。

  商君是受恩于公子,才能够出生的,他从小就听父母说,一定要感激公子,不可以忘记恩情。

  他一直铭记在心,对公子很敬重。

  但是,看见公子入魔,为了夺回夫人,不惜牵连这么多动物,让动物们平白无故的死去,他就很是心痛,好多个晚上都睡不着。

  姑娘来的这几年,就连植物们都不受伤害,更别说是人与非人了。

  以前,公子施恩于他。

  现在,姑娘赢得他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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