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着交代后事,你都没有嫁我,咱们都还没有白头偕老,我可不爱听你说这些。」即便这些话听得他很不舒服,可慕寒月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
他在逃避,她知道,可都已经逃了那么久,她若再不正视,只怕两人之间便要留下遗憾,于是她含笑在他的怒目中继续缓缓说道:「咱们就把事情掰开来说吧,你一定知道我中毒了,而且这毒寻常的大夫解不了,就连御医只怕也无能为力,在我死前你也未必寻得着解药,所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福气嫁给你,但在我的心里,我早已是你的妻子。」
微阖着眼,刻意不去看他眸中那浓浓的哀伤,她今天之所以说这些,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折磨自己。
其实,有了这段时间的相依相偎,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那不够!我答应过你……」
在两小无猜的日子里,他许诺过要给她过好日子的。
他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他要给她一切他所能给的荣华与尊重,要让她过她喜欢的日子。
「不过就是造化弄人罢了,不能怪你,你答应我,不准为了让我活下去而出卖自己,否则我活着的任何一天,都是活在痛苦中。」
伸手牢牢握着他的手,她的语气坚定,不被任何事动摇。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有多苦,当她睡了之后,他便睁着眼看着她到天明。
这个男人有多爱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证明,想到这里,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
「金晓企帮着三皇子做了很多肮脏事,为免事情曝露,只怕金家就要遭到灭门了,但金晓企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坐以待毙,最近京城该不平静了。」她知道他们近来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大业。
抿唇不语听着她的细声呢喃,慕寒月心中一股骄傲不断地生起。
见微知着,她跟他想到一处去了,拥有这样一个聪慧而坚强的女人,他怎能不骄傲?
「你死,我就死,我怎舍得让你一人在九泉之下孤孤单单。」慕寒月淡淡地说道,还抬手抽起了她头上的玉簪,轻抚着她那披散而下如缎般的长发。
「傻瓜,我不怕寂寞,我会等你的!」
这一回她不会再误解他,即便她先离世,她也会用尽一切方法等在另一头,可因为知道他是同自己一样固执的人,所以现在也不与他争论,只是继续随意说着话,想到什么说什么,这辈子唯有他一人能让她这样恣意。
而他也只是静静听着她说,等她说得够了、累了,他这才开口道:「我已经让大皇子的暗卫赶去江南,务必要在对方的人马出手前抢下金晓企的命。并且暗中护卫他来京城。」
听着慕寒月那低沉的嗓音,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暖包围着,幸福的感觉让她笑更了。
「你这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啊!」
送金晓企来京城,可以用来和三皇子狗咬狗,也希望能拿到她身上奇毒的解药。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如今我倒庆幸当初自己的眼捷手快了。」他没有否认自己的心思,但这一句称赞已经夹杂着几许的哽咽。
在没说开的时候,以他的内敛,尚可忍住自己的情绪,可现在说开了,心中澎湃的感情却再也无法克制。
从来没有人可以这般了解他的心思,他只不过粗浅的说了一些,她便已经想得跟他一样远,这样的珍宝,他又怎么舍得遗落?
他知道自己穷尽这一生,都不会舍得放手。
「放心,我会努力活着,直到你能为我寻着一丝生机之时……」
没有一心求死,她也不舍离他而去,所以她轻声许诺,却敌不过汹涌袭来的倦意,眼皮一重便陷入了黑甜乡中。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回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他知道,随着她睡得愈来愈多,终会有一天她再也醒不过来。
他看她看得痴了,好半晌才抬头,就看到骆时面露焦急地与欢雀在外头咕哝。他不想离开她,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此香消玉陨啊……
第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1)
人来人往的玄武大街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子,目光带着惊惧的左右张望着,那正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金晓企,生性如狐狸般狡猾的他已偷偷来到了京城。
当贤妃与龙竞宇派的杀手去到金家时,正巧在私库欣赏宝贝收藏的他,趁乱让人在几处放了火,最后乔装成了叫花子逃出城,记得他从宅子的角门离开时,满耳都是惨叫声。
机关算尽了一辈子,求来的荣华富贵却如镜花水月,还遭遇灭门的杀身之祸,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望着眼前的九门提督府,他眸中浮现一抹狠厉。
贤妃和龙竞宇既然不让他活,那么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只是,若是入了此门,许是可以将龙竞宇做过的卑劣事都掀了出来,可同样也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该怎么办呢?
正在踌躇两难之际,他蓦地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便抬脚跟了上去。
前头的人宛荇散步一般的慢慢走着,而金晓企则左闪右躲的跟着,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前头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金晓企被诱着慢慢走出了城门,等到达一荒僻处,前头的人突然转过头,闪避不及的他瞬间与那人四目相对。
慕寒月眸光中的冰冷让金晓企忍不住一颤,曾几何时,那个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金伯父」的少年郎已经长成眼前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男人了。
望着因为一路颠沛流离,早已不复贵气、只余满脸风霜的老人,慕寒月想起了父亲的死亡,也想起了金映烟抑郁的闺阁时光,更想起了眼前的男人一心一意想要让他送死的狠绝。
有那么一刹那,他恨不得伸手掐死他,以告慰他爹的在天之灵。
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冷眼看着他,直看得他瑟瑟颤抖、双腿无力地跪在他的面前。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老人,慕寒月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虽然在知道实情后,他曾经恨不得手刃金晓企好让他为父亲的死偿命,可此刻他更在意的是中毒的烟儿。
他相信父亲一向疼他,万不会让他用一世的幸福陪葬。
「我可以留你一命,并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只要你将解药和手中的证据交给我。」终于,他开口提出了条件。
这样的条件让金晓企愕然抬头,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映烟生,你生!」不欲与他多说一句,慕寒月冷然的一句话,便将金晓企刚刚燃起的希望全数浇熄。
「那毒药是贤妃让人送给我的,我没有解药啊!」希望与失望交缠,让曾经胸有千万算计的金晓企颓然地、冲动地开口道。
「贤妃吗?」原来是她,他就奇怪了,金晓企不过一介商贾,哪里弄来这般刁钻的毒药。
这贤妃的手倒是伸得挺长的,想来当初金晓企会派金映柳前来也是谋算好的,宁愿亲手葬送两个女儿也要求得那泼天的富贵。
眼神如刀般扫过了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金晓企,终于还是看在了金映烟的分上饶了他一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从没想将金晓企带回庄子去,不想让他的烟儿瞧着堵心,他会为他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但也仅此而已!
「把你手中的证据交出来,自会有人照顾你终老。」
背过身,不再去看金晓企如何急急地掏出手中的证据,他只是径直地往前走去,再不看一眼那一脸茫然失措的金晓企。
贤妃吗?只要知道债主是谁,他便不愁要不到债。
看着日升,看着月落,这几日,金映烟已再无气力为他打点一切,能醒着的时间已经愈来愈少,所以她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能让他看着她死去。
只要不亲眼看着,便能在他的心里种下希冀的种子,但凡有一点希望,他就不会做傻事。她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盘算,想着陪他走到无力再陪,便潇洒离去。
任由欢雀流着泪搀起她,她慢慢前行,抚过他总爱坐的位置,再行过他特地为她找来的书案,将他曾经有过的用心,一点一滴地都收进了心底,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潇洒这样的难!
「夫人,咱们真的要走吗?」欢雀有些犹豫不定地问道,她自是愿意跟着夫人走遍天涯海角,却没有把握能够照顾好这样虚弱的主子。
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她算是看清了慕爷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若非自知寿元将尽,夫人又怎会这样默然离开?
「嗯。」虽然心中再不舍,她还是踩着坚定的步伐,缓缓地踱向门口。
她已经让欢雀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到了后园,自然有人可以接应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