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扯到孤陋寡闻去了?
徐大一皱了皱眉头,向来心思灵巧、反应极快的他竟跟不上慕寒月的思绪,但多年来的谨慎让他没有随意开口,只是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慕寒月。
不过能逼得这慕寒月现身,倒是意外之喜啊!
若是他能将慕寒月擒住,带回江南,老爷就算再小气,也得给他除去奴籍,让他的子子孙孙不再为人奴仆吧!
瞧着徐大一眼中浮现的困惑,即使身后的金映烟正不断地奋力挣扎,慕寒月依然很好心地为徐大一解惑。
「自然是因为金家一介商贾,竟然夜半悄悄派管事拜访出嫁多年的姑奶奶,甚至带人擅闯尚书府的后院,所以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慕寒月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很,可这话听起来就是不顺耳,充满讽刺,只差没有直接点出金家的目中无人。
「你叛离金家多年,自是不知如今老爷已非吴下阿蒙了,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就顺便带你回去,让你向老爷谢罪。」
「谢罪?」轻飘飘的语气带着微微的轻蔑,慕寒月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双幽深的眸子望向徐大一。
仅仅只是轻轻一瞥,那眸光中的杀意竟让见惯了风浪的徐大一背脊发凉,浑身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怎么可能?
不过是个穷小子罢了,当时若非老爷好心的赏他一口饭吃,他早就投胎去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三年内就培养出这浑身不怒自威的逼人气势?
心一颤一颤的,徐大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都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带领着他潜进靳家,守在门前的三皇子死士都没有进来查看?
难道说外头的那些死士都已经被料理干净了?
这样的猜测让徐大一心惊胆颤,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计划,所以他甚至连蒙面都没有,态度嚣张且高傲,那知现在会出了差错!
不……不可能的!
不过是个差点饿死、无依无靠的傻小子,怎么可能仅凭三年的时间就得到了这样的势力,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对,你就该回去向老爷谢罪,当初完成任务后你滞留不归,若非老爷心善,早就报官通缉你这个逃奴!」
尽管心里发虚,但徐大一声势不减,依旧趾高气扬,但若认真去瞧,便会发现他正不着痕迹、一寸一寸地悄然地往后头的门口挪。
他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慕寒月的锐眸,有棱有角的薄唇微微往上弯起,空着的那只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支短匕。
「若是我记得没错,当年我们母子投靠金家时并没有签下卖身契,所以我怎么会是逃奴呢?更何况金晓企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当年若非是他,我们慕家又怎会败亡?」
听到这话,原本正死命挣扎的金映烟蓦地顿住了动作,急红了的眸子微微上抬,虽然只看到他的侧脸,但仍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正散发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原来金家与他有杀父之仇?
所以当初他接近她、对她好,皆是别有目的?
不用回头看,慕寒月从她那蓦然停止的挣扎就能探知她心里头的想法,但他没有理会,只是迳自看着已经挪到门边的徐大一,嘴角泛出一抹淡笑。
那笑让他原本冰冷的脸顿时鲜活了起来,可瞧在徐大一的眼中,那笑就彷佛是自己的丧钟已被敲响一般。
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与傲气,徐大一脚跟一旋就要往外夺门而去,可惜的是他的动作太慢,在他将将跨过门槛之时,一把闪着锐芒的利刃已经埋进了他的后背,让他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往前扑跌在地。
他忍着剧痛用尽力气睁开眼,正好瞧见流水居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领他进来的死士。
果然……正如老爷所想,慕寒月是他们如今陷入绝境的真凶,就不知才三年,他是如何达到这境地的?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亲自将这个消息送回去了……
第五章 当年离开的原因(1)
杀人,跟切豆腐一样吗?
金映烟傻愣愣地瞧了会横躺在门前的徐大一,虽然心中也觉得解气,可更多的却是对慕寒月的陌生感。
将视线从徐大一的尸体上拉回,她抬头看向他,这是张多么熟悉的脸孔,即使三年过去了,眼前的男人已然褪去了过去的年轻稚气,现在正昂然站在她的身前,然而那眉眼、那上扬的唇瓣,都还可见从前的影子。
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毕竟他消失得那样决然,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给她。
有那么一阵子,她甚至以为,他们的过往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很美,却很不真实的梦。
不只她在看他,慕寒月也看着她,他清亮的眸光带着一抹晦涩难辨的贪婪。
她的双眸宛若三年前一般,清澈宁静,只要让她这样看着,他那颗总是躁动愤恨的心就会渐渐的平静下来,一如此时。
「我……」
很自然地收回了浑身散发的迫人冷冽气息,慕寒月浅浅勾起唇角微笑,那是一抹较方才更有温度的笑容。
那抹笑恍若冬日的暖阳,让慕寒月那张俊逸的容颜整个都亮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却见她扬起手——
啦!
一记巴掌声在这静谧的黑夜中响起,却没让慕寒月脸上的笑意消失,反而更加灿烂了些。
有着鲜红巴掌印的脸庞上还带着灿烂的笑,让人怎么瞧怎么慌。
「你……我……不是……」
过了初时的气愤,那响亮的巴掌声同时也震醒了犹然沉浸在心中悲苦的金映烟,她愣愣的看着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与他,早就无话可说了吧……
「这么用力,小心打疼了手。」扬着笑,慕寒月温声说道,伸手握住了她那微微发红的柔荑,轻巧地揉着。
「你放手!」
金映烟奋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不让,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揉着她那白皙的纤手。
就算金映烟不是寻常的后宅妇人,可是男女力气终究有别,她怎样也挣不开,只能任由他施为。
「出完气了没?若是还没,你可以再继续,我绝不还手。」
平静的语气中没有半分的烟硝味,此刻慕寒月的温文儒雅,完全不复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冷漠模样。
然而瞧着他那挺直的背脊,如同峻岭一般,让人印象深刻,那骨子里的傲气绝对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征服的。
经过了初时的惊愕和紊乱之后,金映烟终于重拾了几分平素的自持与冷静,她咬牙说道:「你快放手,我现在的身分是寡妇,最忌与旁的男人拉拉扯扯,若是让人瞧见了,光是那些唾沬星子就能淹死我。」
「你怕吗?」两道既浓且密的剑眉微微上挑,他轻轻笑完,悄声问道。
「很怕。」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个时候就算不怕,也得说怕。
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如今这会突然以天降之姿出现,出现后还忙不迭帮她杀了这个想要劫她回江南的徐大一。
她本该心存感激,可他却明白的当着她的面说了,他跟金家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原来,这就是他一声不吭离开的原因?
「别乱想。」彷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慕寒月微微扬声喝止,又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不会怕的,你自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区区的小阵仗,哪里就能吓坏你呢?」
说完,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慕寒月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撒谎了。
他的嗤笑就像桶油,直直地浇在了金映烟心中残存的怒火之上,立时让她的心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昂首瞪着他,她冷冷地说道:「慕公子,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如今夜已深了,你也该快些离去,若是让人发现了你在我这新寡之人的院子中,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慕寒月方才的语气还带着往常的那种亲昵,金映烟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头,那眼神带着浓浓的嫌弃,彷佛多跟他说一句都很难忍受似的。
面对她的逐客令,慕寒月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往门口迈了几步,就在金映烟正要吐出那口噎在胸口的气时,他又姿态潇洒的转身,说道:「我是可以走,但这些人,难道你不需要我帮你料理吗?」
金映烟清亮微挑的凤眸蓦地闭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眼情绪已经平复了些许。
「若是慕公子能将那些清干净,自是感激万分。」
她可不会以为自己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不惊动前院那些靳家人的情况下,将那些尸体处理干净。
本来徐大一带来的人就不该出现在这,就算闹了出来也没什么,当匪徒处理就是,偏偏最近婆母正瞧她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金映烟不希望再起纷争,所以只能开口让慕寒月处理了。
「嗯,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