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娶了这种妻子,他会幸福吗?没有爱的形式婚姻,这算什么?”
  戴天祈无言以对。
  “我真希望无缺能变得正常,只要她变正常了,敬言一定会爱上她,把她当成真正的妻子……”薄少春脱口而出。
  戴天祈闻言一震,立刻捏紧了她的手。
  她猛然回神,搞住了嘴。
  她在说什么啊?
  “别胡思乱想,也别乱说,少春,敬言的事,由他自己处理就好。”他提醒她。
  她连忙点点头,不敢再开口。
  此时,薄敬言已执起长孙无缺的手,站立在神坛前,由大长老唸着祈福文。
  所有除厄师立于两列,同时挥手画符为新人们净身聚气,祝祷两人平安康顺,白头偕老。
  一位女除厄师手中的银铃叮叮作响,吸引了长孙无缺,她突然挣开薄敬言的手,冲向那名除厄师,想要抓下那铃铛。
  “啊!”女除厄师惊呼,反射地扣住她的手腕,嫌恶地将她推开。
  长孙无缺撞向神坛桌台,白烛倒下,酒瓶翻淌,她的袍袖顿时着火,烧了起来。
  “啊……啊啊……”
  “天啊!”众人齐声惊喊。
  “无缺!”长孙夫妇在台下大吼。
  薄敬言急忙上前抓住她,徒手帮她扑火,但她的袖子沾上了酒液,火苗不但难以灭掉,甚至烧得更旺。
  “哇啊——”她痛得大声哭喊,四肢不停挥舞,一个反掌正好甩上薄敬言的脸,指尖还在他颊上划出指痕。
  “宗主!”长老们齐唿。
  薄敬言拧紧俊眉,使劲抱住狂叫挣扎的她,踪身跃下神坛,疾奔到不远处的池塘,将她整个人丢进池中。
  “哗”的一声!她坐进水池中,火是灭了,但头发也散了,白袍脏了湿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偏偏,在这种时候,她还兴奋好玩地拍打着污浊的池水,傻傻地笑了起来。
  “哈……啊呜……哈哈……”
  众人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堂堂的宗主夫人,新婚典礼上竟成了这副德行。
  就连始终保持淡定的薄敬言也忍不住沉下脸来。
  他以为他能很理性地看待她是痴呆这件事,也可以包容她的糗态,不过,看来他有点高估自己的耐心和善意。
  要照顾她,果然不容易啊!
  “宗主……这仪式……还未完……”大长老出声。
  “就到此结束吧!把少夫人带进去更衣。”他冷冷地下令。
  两名女仆匆匆奔出,将长孙无缺从水中扶起,带着她走向她的别院内房。
  现场气氛变得极为凝重,一位除厄师突然说:“宗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转身盯住开口的人,严寒的眸光让对方住了口。
  “她已是我的妻子了,现在起,请你们尊重她,不准心怀他想,更不准有任何不敬的行为和举动。”他严正地要求,目光扫向刚才将长孙无缺推开的那名女除厄师。
  女除厄师一惊,惶恐地低下头。
  “还有,不准随便对外人提起她,也别去讨论她、打扰她。她住的别院,日后除了我和照看的女仆,谁也不准进入。”
  众人沉默着,郁闷不服,却又不敢反抗。
  “好了,仪式结束,酒宴还是得吃,大家入座吧!”他话锋一转,口气变得缓和。
  这一刻,大家才想起婚礼后备好的宴席,只是,一想到薄家宗主夫人是个低能儿,这喜酒谁还唱得下去?
  长孙夫妇尤其担忧,女儿嫁进这个薄家,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当众人准备入席,倏地,一声尖叫从别院传来,才刚平缓的气氛再次被惊动。
  几名除厄师正打算冲过去,薄敬言就轻喝:“都坐着,我去看看。”
  说罢,他快步走向别院,才刚踏进拱门,就看见一名女仆惊慌地奔来,一脸惨白,颤声说:“宗宗宗……宗主……夫人她……她……”
  他抬头一看,只见长孙无缺飘浮在半空中,长发飞散,面目狰狞,婚礼白袍上全是鲜血,而下方地面躺着另一个女仆,显然已惨遭杀害。
  “嘻嘻……薄家宗主的新娘……这真是个好躯壳啊呵……又温暖又舒服……”她对着他咧嘴大笑,发出诡异的沙哑嗓音。
  他冷冷地盯着被附身的她,眼中闪着凛冽寒芒。
  “你怎么进来的?”能侵入他设下的结界,这只妖鬼不寻常。
  “嘿嘿……从她身上进来的啊……”妖鬼大声狂笑。
  “她身上?”他眉一挑。
  “是啊……她身上有门……嘻嘻嘻……真好……”
  门?
  他脸色微变,先是惊,后是喜,接着嘴角往上勾起。
  “真的,真好,太好了。”
  “什么?”妖鬼愣住,不解地歪着头。
  “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现在,你可以消失了!”他冷笑,指尖一弹,一道无形气符直射而去。
  妖鬼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那强大法气震出长孙无缺的身体,然后,在惊骇中破碎消散。
  浮在半空的长孙无缺顿时往下坠落,薄敬言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稳稳横抱住。
  随后跟来的戴天祈和大长老见到她身上沾血,惊急喝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有只鬼闯了进来。”他淡淡地说。
  “我们薄家这两年来屏障如此坚固,妖鬼怎么进得来?”大长老愕然。
  “或者,有个漏洞……”他说着低头盯住已晕厥的长孙无缺,若有所思。
  如果她是一道鬼门,那就表示,她身上的某个东西就存在于那个交界……
  那个空无之地。
  “她是个漏洞吗?一个空壳,想必是妖鬼们的好宿主。”戴天祈严肃地问。
  “果真如此,她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大长老凛声道。
  “别担心,这事不会再发生了。”他轻声说。
  “什么意思?”
  “只要找到主魂,就能把“门”关紧了,而我已经知道要去哪里找她的主魂。”他抬起头,朝他们微微一笑。
  在阴阳交界,在那无人无鬼的空间,是一片空无、冰冷,以及深邃的沉黑。
  她就在这团黑暗之中,沉睡。
  然后,有什么声音唤醒了她。
  低沉的,遥远的,若有似无的,有人在说话。
  “你是谁……是谁……”
  她睁开眼,迷漾之中,隐约看见了一缕白烟。
  那白烟如一条细丝游离着,忽近忽远,像是漫无目标,又像在找寻什么。
  伸手想碰触那白烟,烟却飘然荡开,她困倦地放下手,只想继续入眠,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一直吵扰着她。
  “……说出……你的名字……”
  名字?
  她疲惫地想着,她有名字吗?一个卑贱的鬼奴。
  “说啊……你的名字……说出你的名字……”那声音持续地嗡嗡催促着。
  好烦人的声音,她慵懒地又闭上眼,意识将要封闭。
  “名字……只属于你的名字……说……那个名字……”
  她愣住。
  属于她的?什么名字……
  哪个名字?
  倏地,一个沉冷的声音闪过她脑海。
  她浑身一震,想起了曾有个人给过她一个名字。
  是啊!那人在她游离卑微的生命中落了款,让千百年来蜷缩在黑暗深渊里苟延残喘的她,有了真实的意义。
  虚缈求生……现在起,这就是你的名字!
  她颤抖着,想起了那一身白衣;了无生趣,比忘川还冰冷的男子。
  他,给了她名字!
  一个她盼了许久许久的名字……
  “快说……那个名字……”
  她颤抖着,张大嘴,喉咙却像被什么锁住,发不出声音,而且那重重黑暗似乎也在阻止她,迅速将她全然包覆。
  “好的……名字……”幽远的声音渐渐变弱,同时,那道白烟也随之即将消散。
  不,别走!
  她惊慌地伸手,使劲全部力气,喊出那个名字,只属于她的名字——
  “缈……缈生!……我是……缈生!”
  就在这一瞬,那白烟陡地幻化成一条清晰的银绳,笔直向她飞来,穿透了紧紧包覆她的黑暗,缠上了她,将她往外拉。
  她万分愕然,不知要被拉向哪里,只见远远的彼端有个小小光点,而她正被拉向那个光源之处。
  速度好快,似乎想摆脱她身后那不停追赶而来的巨大狂浪,那彷佛要将她吞回去的黑暗波涛。
  她恐惧地闭上眼睛,不敢往后看,就在她感到那寒气逼人的黑浪已捲缚上她的脚踝时,一个更强的力道猛然一扯,使她迅速坠跌,接着就跌进了某个空间。
  周遭顿时变得温暖,而且,她还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某种……淡淡的焚香。
  “你醒了吗?”有人在问话,声音低沉而温柔。
  她慢慢地睁开眼,明亮的烛火中,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脸孔直接映入她眼中。
  她怔了怔,盯着他。
  这人……是谁?
  “你终于真的醒了,“渺生”。”他喊着她的名字,对她微微一笑。
  第4章(2)
  她浑身大震,动弹不得。
  千百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名字,也第一次,有人叫了她名字!
  渺生。
  原来,大师帮她取的这个名字,叫起来这么好听。
  看她瞪眼发怔,他蹙眉,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沉吟道:“怎么了?难道还没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