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人了,床第之事应该不需要他说得太白吧?进了王爷的房,不管事成不成,她的清白都可算已毁,极有可能被她夫君给休离的。
  “懂。”怕他不信似的,她用力点了点头。
  “就算你巴上王爷,也不可能从王爷身上得到任何好处,而且你极有可能会被王爷赐死……我是指你若太不懂分寸的话。”
  “喔。”她又点点头,朝后院那幢华美的院落探去。“我现下要过去了吗?”
  这么急着想死?那就——“去吧。”
  “是。”
  “守口点,别再惹恼王爷了。”没了清白总好过没了命。
  尔玉轻轻逸笑,快步奔向院落,很急着要回到属于她的归宿。
  她轻轻推开房门,哀怨的音色还在空中飘浮,直到月光随着她推门引起的声响,让吹奏音律的世于将停下了手。
  “谁?”
  “奴婢尔玉。”
  “你总算是来了。”他冷笑。
  “王爷的院落离仆房太远,耽搁了些许时间。”她的嗓音总是透着浅浅笑意。
  “过来。”
  “等等,我先点着火。”她说着,直往大桌走去。
  他微恼地吼,“点什么火?就算你点着了,本王一样看不见!”
  “王爷看不见,我看得见啊!”她不以为意,突地一道疾风迎上,她犹豫了下,决定不闪,被他丢来的东西砸中了脸,痛得龇牙咧嘴,很想动手扁回去,但此时她却只能装没用。
  “痛……”她喊着疼,垂眼拾起他丢来的凶器。
  “绿竹箫?”不是吧,居然拿绿竹箫丢她,这性子也未免变得太多了吧?
  “你也懂箫?”他哼了声,压根不管把绿竹箫当凶器打在她身上有多痛。
  “当然懂。”她含怨瞪着他,瞥见他冷郁的神情,心不禁又微微发疼。“那音律如风,只可惜音色太凄美。”
  话一出口,他蓦地抬眼,尽管视线漆黑,却依旧能精准无误地锁住她的脸。
  这话,玺儿也说过,她也是这么说的……
  见他沉痛地揽紧眉,心神恍惚得像陷入深思,她张开了口,又无奈的闭上,改而探向身旁。
  门窗、栏杆均为原木色,所有桌椅、摆设皆素雅入目,绣垫上以金线绣上几朵雅莲,椅帔上则绣着竹兰,一进门感觉便是不俗,高洁雅致,既无皇家的富贵豪华气象,亦无高官的奢靡华美之形。
  这儿就是他所居住的地方,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吗?先前匆匆一瞥,没法细看,现在仔细看过,相当雅致典美,一旁架子上还搁着一只乞巧娃娃……那肯定是朝雾送他的那个,对不?
  他真是有心,就搁在房里,然而今非昔比,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总笑得邪气狂放的征北王了。
  “还在那头发什么呆?”他蕴藏怒气的声响在黑暗的空间爆开。
  尔玉立即回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你在做什么?”他咬牙低咆。
  “王爷看得见?”
  “本王不需要看得见,也猜得出你在干什么蠢动作!”凭着气流在空中飘动的感觉,他就猜得到她正伸出手在他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晃。
  “脾气真大。”她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
  “奴婢是想问王爷,现下要奴婢做什么。”那么凶干么?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害本王的玩具不见了,这漫漫长夜你不陪本王,要本王怎么度过?”
  鼻息缠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知怎地,竟在瞬间抚平他躁乱的心绪,是近一年来难得的平静。
  “王爷这么说是对的。”她非常认同的点点头,随即又凑近他一些,勾唇笑得戏谑。“王爷是想要和奴婢下棋,还是要奴婢替王爷翻书?”
  世于将闻言,怒红黑眸,手背青筋如蛇吐信。“你在耍本王?”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分明是恶意以下犯上,勾火他的怒气!
  “哪有?”她软声喊冤,而后又很做作地假装想起了什么。“啊啊,我忘了王爷的眼睛看不见,王爷恕罪、恕罪。”
  怕他不信,她还双膝跪下以搏同情。
  “过来!”他闷喊。
  他快要内伤而死了!明知道她哭得很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够不那么在意,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的药香吧。
  尔玉慢吞吞地移动步子,停在他面前。
  “本王……要你成为本王的贴身侍女。”
  “喔。”她水眸湛亮。这正合她意呢。
  “但本王有两个要求,你要是犯着了,下场自理,别怪本王无情。”
  “是。”
  “没本王的命令,不准随便碰本王身上的任何地方。”
  “……要是不小心呢?”
  “哪来那么多的不小心?”她总是三两句就可以勾起他的怒火,然而却又短暂即扑灭。
  “总是有不小心啊,就好比大厅上那花娘……”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废了双手。
  他眯起眼,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想说什么,只是……”她澄亮的眸子转了下。“奴婢只是好奇悬在王爷腰间的瓶罐里头到底装了什么,教王爷这么珍惜。”
  世于将缓和了暴戾的眸色,抚着那小小瓶身,恍若自言自语。“本王不许别人的手脏了这瓶罐。”
  尔玉的心蓦地一沉,才知道自己有多介意。以为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但看他如此珍惜夕颜的骨灰瓶,仍是觉得好受伤。
  难道,他的神智涣散又狂冽,不是因为她?她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替本王更衣。”他的嗓音哑而沉。
  尔玉回神。“王爷不是说不可以胡乱碰王爷的身体?”
  “本王开口了,不是吗?”他哼笑。“小心,别碰着这小瓶子,本王会断了你的手筋。”
  还恐吓咧,真恶劣!
  “喔。”她扁了扁嘴,略弯下身,探手解他交领上的扣结,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抚过他颜面。
  世于将不悦地揽起眉,想要探手拨开,却再次闻见她身上极浓的药味。
  是错觉吗?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和玺儿极像,这药香像是一帖可缓心神的药剂,让他的心逐渐平静,放松。
  “……真难解,真是麻烦,这什么……”
  极为细碎的声响像是埋怨极了,他不由得微抬眼,瞬地,却像是刷过了什么,还未意识到,唇却已沾上淡淡药香,而眼前女子的动作也突地顿住。
  他亲着她了?
  真是该死!他只是想整治她,可没真想过要对她做出不合礼教的动作。
  “……你深夜过来侍寝,你相公没说什么?”世于将别开脸,淡淡打破沉默。
  尔玉粉颜烧烫着,抿了抿唇,笑道:“我相公很相信我的。”
  闻言,他飞扬的浓眉揽起。“这跟相公不相信无关,而是已婚女子夜里到其他男子房内独处,就已毁了清白!”
  这女人到底是打哪来的,怎会连这点礼教都不懂?
  “是喔?”她轻呀了声。难怪傅总管的表情那么凝重,原来如此啊——
  “就一句是喔?”他翻动眼皮子。
  “要不呢?王爷的命令,奴婢岂能不听?”
  还真敢说呢,不就是他要求的吗?她除了顺从,还能如何?
  “听起来像是在怨本王呢。”他哼着,唇角竟噙着笑。
  她果真和玺儿极相似,压根不怕他,还敢顶撞他……会不会玺儿根本没死,只是拔都骗他的而已?
  有可能吗?他的心因为这突来的异想而绷紧,抽搐着。
  “本来就是啊。”她咕哝,努力把心神放在扣结上头。
  第13章(2)
  世于将充耳未闻,他曾想过,若是有天能再遇见玺儿,他要还她一剑,还要问她,她坠崖前为何喊的是拔都而不是他,想问她恨不恨他,想问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多么卑微,他堂堂征北王竟然只要一句情爱就满足了……
  他瞪着眼前的尔玉,用力地瞪着,眼前却是没有尽头的荒芜,连她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她的双手在他身上不断游移扯动,指尖有意无意隔着衣料刷过他的胸膛。
  “别扯!”他擒住那在他胸前不断作乱的纤手,使劲推开。
  不能原谅自己竟因为心里的突想对眼前女人起了念,压根没想到自个儿的力道有多大,他这一推让尔玉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桌边,痛得低吟。
  “你!”怎会这样就飞出去了?
  “痛——”好痛——
  世于将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抿了抿嘴。“你活该,谁要你放肆地碰触本王!”
  “可是,是你要我解扣结的……”
  “还敢顶嘴?”他怒喝,胸口剧烈起伏,恼火地扯掉扣子,将破她碰触过的衣衫脱下,露出赤裸的精实上身和悬在颈项上头的护身符。
  尔玉不快地蹙起眉,却瞥见他身上几道极为明显的伤疤。“好多伤痕……”
  “本王是将军,身上多得是伤痕。”他哼了声躺下,抓起破子盖上。
  “可是,那伤像是没医过的。”像是恶意放着不管,不使药,让时间慢慢地缝合伤口,所以才会留下那么大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