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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平刚想找个什么借口回绝,还未来得及开口,继宗已转身对白蕙说:“我还想请白小姐你也一起去。”

  白蕙抱歉道:“谢谢。不过我不想去。”看着继宗马上变得失望的脸,她想还得说个理由,“我要去医院,还有,珊珊……”

  “白小姐,你也是个年轻人,也该出去玩玩。星期天,我正想带珊珊去买几件冬装,你尽管放心去好了。”方丹既表现出大度,又支持了继宗。

  爷爷也在一旁说;“去吧,去吧,大病初愈,到郊外走走有好处。”

  白蕙又想出一条拒绝的理由:“我不会跳舞,上那儿去……”

  继宗拍拍自己的头:“怪我,怪我,没说清楚。我那朋友说,他取名‘百乐’是因为这游艺场玩的花样多,除跳舞厅外,还有弹子房、溜冰场,骑马,游泳、划船、棋牌游戏。最妙的是,他搞了个大展厅,里面专门陈列中外名画,虽然多数是复制品,但也还不错。我想这会对白小姐胃口的,”说着,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这展厅还是我帮着设计的呢。”

  坐在沙发上看报,一直未开口的丁文健突然插嘴说:“白小姐,你啊,老在家闷着,又会闷出病来的。”

  “那,我再考虑考虑。”白蕙说着,放下书本,向客厅那头的饭桌走去,帮陈妈去摆碗筷饭菜。

  西平也站起身,到冰箱去取啤酒。走过白蕙身边时,轻得近乎耳语似地说:“去吧,我求你!”

  星期六下午,原来说好二点动身,可等到继珍慢条斯理化妆、换衣服下楼来时,已将近三点。

  西平开车,继珍当然地坐在前排西平身旁,白蕙与继宗则坐在后面。一路上继珍娇声不断,还缠着西平以后要教会她开车,“省得将来非要等你有空才能出去买东西或兜风。”

  为了免得与西平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遇,白蕙几乎一直扭着头看窗外,要不就是微侧着身子听继宗说话。

  秦一羽果然十分热情,给他们在旅馆安排了四间最好的毗邻卧室,请他们稍事休息,等一会就来请他们吃晚饭。

  秦一羽走后,他们各自回房,洗澡、小憩。继珍自然免不了又重新化妆一番。

  晚餐后,秦一羽亲自把他们领进舞厅,这才告忙暂离,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舞厅不大,但很考究,打蜡地板又滑又有弹性,灯光柔和,令人陶醉。台上小乐队已开始演奏,但起舞的还不多。

  他们在一张圆桌前坐下,侍者马上送来饮料。

  刚坐下没一会儿,继珍就嗲声嗲气地支使西平:“我有点冷。麻烦你去我房里把丝绒披肩取来,好吗?”

  继宗在旁说:“一跳舞你又会嫌热。”

  “不么!”继珍白了哥哥一眼,“西平,我要你去拿嘛。”

  西平一言不发站起身,走了出去。

  待西平把披肩取来,继珍又不穿了,往椅背上一搁,笑着说:“我们跳舞吧。”

  西平与继珍下了舞池。

  “白小姐,我们也跳吧。”继宗鼓起勇气,邀请白蕙。

  白蕙苦笑一下,“我不会跳……”

  “没关系,我也跳得不好,”继宗微红着脸,“既然来了,就请……”

  “那么,说好了,就跳这一曲。”白蕙把手伸给继宗。

  他们也踏进了舞池。

  两对年轻人在舞池中相遇。继珍说:“白小姐,你跳得不错嘛,那次在我们家,我就看出,你跳舞跳得很好。”然后又对继宗说,“哥哥,你陪白小姐多跳几支。”

  舞曲一支接着一支,但白蕙与继宗已久坐在桌旁,相对无语了。

  “你去请别的小姐跳吧,不必陪我坐在这儿。”白蕙不好意思地对继宗说。

  “其实我也并不爱跳舞,不如就这样坐着说说话。”

  这时正好西平与继珍舞到他们桌前。继珍故意咬着西平耳朵说了句话,西平不知回答了一句什么,她竟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得几乎站不住。西平只好用力扶住她,她也就紧偎在西平怀中。两人旋转着,舞到池子中央去。

  白蕙只觉得一阵晕眩。她后悔极了。早料到有这一出,可自己何必非来看他们表演。本以为就是看了,也不会动心、生气,可以一笑置之,谁知偏偏自己修炼不到家,不能无动于衷。眼泪虽不曾下来,额上却冒出了冷汗。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继宗发现白蕙神色不对,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向舞池望了一眼,又转脸凝视白蕙,低声问:“白小姐,你冷吗?”

  “不,不冷,”白蕙轻咳一声,“蒋先生,你再介绍介绍那展厅的展品,这样明天参观起来更有意思。”

  西平和继珍终于回到桌旁。继珍用条手绢扇着风,西平却直接走到白蕙跟前,“白小姐,下一曲能请你陪我跳吗?”

  白蕙正要拒绝,继宗却在旁怂恿:“白小姐,去跳一曲,老这么坐着,要受凉了。”

  一支新的舞曲响起。好象是冥冥之中神明的故意安排,竟然是那首《友谊地久天长》。

  白蕙心中禁不住一阵激荡。刚才还想拒绝与西平共舞的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但继珍已抢先一步,抓住西平的手臂,指着远处:“西平,看,那就是宋小姐。”

  “谁?我不认识。”西平皱着眉,想挣开继珍的手。可继珍抓得紧极了。

  “她是我中学同学,爸爸故世的时候,她还特意送了很厚的赙仪,我们该过去打个招呼。”继珍一边拉着西平,一边对继宗说;“哥哥,你也该一起过去!”

  继珍又使出了她的法宝,而这一招也果然奏效。西平不再作声,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继宗不高兴地说:“等这曲终了,请她过来坐坐,不就行了?”

  “人家是副市长的千金,最讲究身分礼教,怎么好不懂规矩拉她过来?”

  继珍说得也太露骨了,继宗十分生气:“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你啊,哼,不会已经把爸爸给忘了吧!好,不要你去。西平,你陪我过去。”

  继珍不由分说地拉着木头人似的西平走了。

  已站在那儿准备与西平共舞的白蕙,被晾在一边,尴尬极了。一时间,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一种被人凌辱戏弄、凄惶孤苦之感如寒冷彻骨的潮水一般向她扑来,一股陡然生成的森森鬼气把她全身团团裹住,她手脚冰凉,全身抖个不住,连那对垂在耳边的珠环都在微微颤动。她站不住了,软软地倚坐在椅子上,泪水随之涌上眼眶。

  继宗悄悄塞过来一块手绢:“这儿空气不好,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

  白蕙感激地朝他点点头。他们在《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声中,走出舞厅。

  夜深了。喧嚣热闹了一天的游艺场终于安静下来。在此住宿的客人都回到各自的客房,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再玩个痛快。

  白蕙卧房的灯仍亮着,她已换上睡抱,双手抱膝坐在床上。

  有人在按门铃,白蕙以为是侍者,下床开门。

  谁知门外站着的竟是西平。白蕙脸色大变,赶紧想把门关上,但西平已举步跨了进来,并随手关上门。

  白蕙转身面朝窗外。她不想见西平,也不愿把自己的脸给西平看。有什么可看的呢,讨厌的、说来就来的泪水早已涌满眼眶,就象斟得太满的酒杯,稍一震动,就会溢出来,而且必定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来给你道歉……”西平声音嘶哑而沉闷,显然是憋了好久,实在憋不住,才说出来。

  这就是对那斟得太满的酒杯的触动啊。白蕙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却没有哭声,只见她肩膀抖动,发出不象是她自己的笑声:“哈哈,真滑稽,道歉,你做错了什么?”

  西平从未见过白蕙这种失常的样子,从未听到她发出过这种尖利的笑。他在内心深深责怪自己,是自己伤害了这可怜的姑娘。他强忍着心中一阵阵抽痛,辞不达意地说:“今晚,继珍……太不象话,原谅我……”

  白蕙的笑声更响更尖利了。她猛地拧身,直对西平,象对着一个仇敌,慢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我懂了。原来你是代你未来的夫人道歉。”她双目圆睁,似乎泪水已被怒火烤干。如今怒火正直喷西平,足以把他烧焦焚毁:“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欣赏你们的亲热,让她当着你的面羞辱我,你安的什么心?”

  “骂吧,骂吧,你骂个痛快,我心里也舒服,”西平紧咬牙关,就象一头中了枪弹的老虎,痛苦而嘶哑地低吼道:“但愿你能看到我那颗破碎的心!”

  西平的脸青筋暴涨,他呼吸急促,双手拚命揪扯着胸前的衣服。如果手边有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胸膛,把那颗心掏出来,放到白蕙面前。

  白蕙刚才的狂笑和所说的那几句话,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此刻她浑身发软,双腿直颤,便一手扶头,瘫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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